吉林的十一月,又干又冷。风打着窗,干枯的树枝不时发出“咔、啪”落地声。
她看看桌子上的表,已整整两点,可就是睡不着。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白天在镇子上的化验结果惊呆了她。二十四岁的年龄竟得了肝硬化,这无疑就是判了死刑。
她不想死,二十四岁的人生才刚开始,还开着淡淡的小花。她不应惧怕死,因为她是学佛之人,学佛就是修心、养性,忘记小“我”,面对生死。
灯光下,睡在怀里六个月大的孩子,眯缝着眼,手抓着奶子,“呼呼”发出均匀的酣声。她轻轻挪了挪他的小手,心里一阵酸痛,不久自己就将不在于人世,可怜的娃再无奶吃,没妈疼。
这些画面在往常是多么普通。不过此时,变得非常珍贵。她恨不能抓住时光,让它停留。
此时腹部一阵隐疼,她拿手轻摁摁。外面的风大了,敲打窗子的声音更响了,树枝“咔嚓”声频繁起来。
灯光照在孩他爸脸上,长睫毛、大眼睛、圆脸庞。她和他相逢于柳荫下,牵手在月光下,她们才刚刚结出爱情的小花,却又要凋谢。
世事无常,这个人人皆知。只是眼前这个意外太突然,来不及说一声告别,甚至笑一下,就阴阳相隔。
她不想打扰他。他还是醒了,揉着眼说:“丽,睡吧!明天咱去最好的吉医大复查,肯定是搞错了。”说着拍拍她的肩,捋捋散在她前额的头发,又俯过身,轻吻两下她的脸颊,拉灭了灯。
灯熄,夜静。他表面装得很平静,她想他肯定是不安静的。她不但静不下来,而心中感觉有一团火在烧,并“劈劈啪啪”发出烤肉的焦味。她想到孩子、丈夫,还有相依为命的弟弟,一刻也静不下来。
母亲临走时的情景重现,拉着她的手,直盯盯看着她,并嘱托,希望她照顾好弟弟。走就安心了。
现在弟弟远在沈阳上大学,她不想让弟弟分心,因此没敢告诉弟弟。
在迷糊中睡着,第二天醒来呆了,雪足足下了尺把厚,心想能看成病吗?
她靠在门框上,歪着脑袋,没了一丝力气。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没事的,这点小雪算什么!马上就去医院。”
她呆呆地望着飞舞的白雪,心里涌起眷恋、不舍、无奈。但又有几人能掌握得住生死。
母亲四十二岁时,就撇下她和弟弟而去。她却把四十二奇妙的翻了翻,成了二十四。想到此,泪不由顺双颊流下,落在雪上,打了一小黑洞,自己正顺着那个小穴,一步步走向死亡。
雪正在飘,朦胧中一个人正向自己走来,近了看清了,是弟弟,他一下把她抱起,扔了个圈。过了好一会,弟弟放下她,紧握着她的手,仰着头:“姐,即便是我辍学,也一定治好你的病。”
“傻孩子,姐姐可不能耽误了你的学业。妈走的时候,可是再三叮嘱,一定要我照顾好你。”
雪下了一尺多厚,去看病肯定不容易。其实出了门,也并不那么可怕,因为公路上有清雪车不停清扫,公交依然,出奇得顺利。
化验后,她不安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不一会,一个小年青高叫:“利丽,利丽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弟弟跑过去,一把接过。看过后,高高举着化验单,大声叫:“化验有误,姐你没事。”
那一刻,他抱着她,她搂着孩他爸,他怀里躺着熟睡的孩子,他们相拥在一起。
一切都静了,连地球都停止了转动。
雪还在下,干枯的树枝不再“咔、嚓”,而是恢复了生命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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