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俗世里，我们只能活成一个俗人

陆续收到朋友们给我发的照片以及背后的故事，数量不多，故事也未见得多么大起大落曲折回肠。在一面里，我们有的只是一点隐隐约约的感触；在生活中，不浓不淡、还可以似乎才是常态。小说比现实世界精彩是因为凝缩截取拼凑了无数段不同的人生历程，而一个人一辈子能经历多少大悲大喜、大离大合？足够向别人翻来覆去吹牛的，到了晚年，又能残存多少记忆？芸芸俗世里，我们只能活成一个俗人。

假期去同学家里遇见一个早年走南闯北挑着担子卖货的老头，人称“县官”。那晚，我们在他家坐了几个钟头，听他讲发生在山外头的奇闻异事。县官的小屋被各类杂货塞得满满当当，陈设极为简单，一只长椅留给来客谝传，一张炕留给自己睡觉。昏黄光线下，他盘腿坐在炕上侃侃而谈，对面长椅上是我；他胡子拉碴，言语含糊不清，手中还攥着一根吃饭的筷子，唾沫星子一激动了会越境跳到我脸上。

这感觉很奇妙。我不是本地人，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所有故事，可是参考他的表情——或夸张，或惊喜，或鄙夷······自以为已经越过言语而完全把握抵达他情绪的深处。短短三个钟头不到，他一生中所有能提起来的精彩段落就像水一样哗哗流过了。小屋似乎天旋地转，在一个个迥异的时空中蹦蹦跳跳，来回穿梭。我急切地想听他一口气说完，同时又感到点心疼，希望他能慢一些，从容一些，藏着掖着一点。

几十年后，坐在炕上邋遢倔强、唾沫乱溅的那个人会是我吗？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