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156］“窦太后收拾小皇帝” ——黄老之学与

晨读：《资治通鉴》［156］“窦太后收拾小皇帝” ——黄老之学与儒术之争锋

【原文】

夏，六月，丞相卫绾免。丙寅，以魏其侯窦婴为丞相，武安侯田蚡为太尉。

上雅向儒术，婴、蚡俱好儒，推毂代赵绾（代地赵绾）为御史大夫，兰陵王臧为郎中令。绾请立明堂（又称天坛、天宫，是古代帝王所建的最隆重的建筑物,用作朝会诸侯、发布政令、秋季大享祭天,并配祀祖宗。）以朝诸侯，且荐其师申公。秋，天子使使束帛加璧（派遣使者带着帛和玉璧）、安车驷马（驷马拉着的安车，表示礼遇隆重）以迎申公。既至，见天子。天子问治乱（国家治乱）之事，申公年八十馀。对曰：“为治者不至多言，顾力行何如耳（不看怎么说，只管怎么做）。”是时，天子方好文词，见申公对，默然（失望无言），然已招致，则以为太中大夫，舍鲁邸（安顿在鲁王府邸），议明堂、巡狩、改历、服色事。

［白话文］

夏，六月，丞相卫绾免职。六月七日，以魏其侯窦婴为丞相，武安侯田蚡为太尉。皇上向往儒术，窦婴、田蚡也好儒学，共同推荐代郡人赵绾为御史大夫，兰陵人王臧为郎中令。赵绾建议兴建明堂，作为各诸侯王朝觐之用，又推荐他的老师申公。这年秋天，皇上派使臣带着绸缎玉璧等礼物，以四匹马拉的车以示尊崇，还用蒲草包裹车轮以防颠簸，去迎接申公。申公到了朝廷，见了天子。天子问他治乱之事。申公已经八十多岁，回答说：“为政者不至多言，顾力行耳！”当时，皇上正喜好文词，听了申公这话，默然无语，但是已经把他请来了，还是认命为太中大夫，安置在鲁国公馆（申公是鲁国人），一起研究建造明堂，厘定天子出巡规章，改变历法，改变服装颜色等大事。

［点评］
十六七岁小孩子，正是朝气蓬勃，满脑子改弦更张，要将那“碌碌”无为的黄老之气整顿，代之以进取的儒学精神，一时间，满朝冠带，甚至是八十老翁也粉墨登场了。外戚窦婴、田蚡尚还不怎么作为，赵绾、王臧倒沉不住气，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原文】

建元二年壬寅，冬，十月，淮南王安来朝。上以安属（辈分为叔辈）为诸父而材高，甚尊重之，每宴见谈语，昏暮（到黄昏才结束）然后罢。　　安雅善（刘安和田蚡交情好）武安侯田蚡，其入朝，武安侯迎之霸上，与语曰：“上无太子，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宫车一日晏驾，非王尚谁立者！”安大喜，厚遗蚡金钱财物。

［白话文］

冬，十月，淮南王刘安来朝。皇上因为刘安是叔父，而且很有才华，对他非常尊重，每每宴见谈话，都要谈到黄昏才罢。

刘安和武安侯田蚡关系很好。有一次，刘安入朝，田蚡到霸上迎接，对他说：“皇上没有太子，大王您是高皇帝的孙子，行仁义，天下无不知道您的美名。皇上一旦晏驾，除了大王您，还能立谁为新君呢？”刘安闻言大喜，厚厚的赏赐田蚡很多金钱财物。

［点评］
田蚡还是很狡猾的，原来没出人头地时候，就和诸侯常打交道，打点“抽风”，如见还是那么会和“老朋友”打交道，满嘴奉承谎话。
刘安的表现，是一种蠢，我称为“贪蠢”。人本来不蠢，对事物有基本的判断和逻辑思维能力，但是贪心一起，就立即丧失了一切智商，完全不讲逻辑。这一年，刘安已经40岁，汉武帝则才17岁。刘安竟然相信皇上现在没太子，他如果死了，可能立我为帝！
这种贪蠢并不罕见，恰恰相反，非常非常普遍，人们相信一切不可能，只不过符合他的一厢情愿，他就心存侥幸。再然后呢，他就要下赌注了。他能下多大的赌注呢？赌上性命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相信自己会成功。田蚡今天埋下的种子，以后刘安就会堵上性命。

【原文】

太皇窦太后好黄、老言，不悦儒术。赵绾请毋奏事东宫（不要请示窦太后）。窦太后大怒曰：“此欲复为新垣平（汉文帝时代装神弄鬼欺骗汉文帝封禅的方士，后败露，被夷三族）邪！”阴求得赵绾、王臧奸利事（暗中整赵绾、王臧的黑材料），以让（责备皇帝用人不当）上。上因废明堂事，诸所兴为皆废（建元改革诸事均被废）。下绾、臧吏（下狱），皆自杀。丞相婴、太尉蚡免，申公亦以疾免归（打发回家）。

［白话文］

太皇窦太后喜爱黄帝和老子的道家学说，主张清心寡欲，简单明了，无为而治，讨厌儒术。丞相赵绾建议，以后国家大事不要再向东宫汇报。窦太后大怒说：“他想做新垣平吗？”于是窦太后秘密派人调查赵绾、王臧作奸犯科之事，责成皇上处理。皇上无奈，废除明堂工程，其他所行之改正朔，易服色之事，一概废除。将赵绾、王臧交给有司治罪，二人皆自杀。丞相窦婴、太尉田蚡免职，申公以健康原因免职回家了。

［点评］
十七岁的小刘彻，兴奋激动的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过家家”，哪里经得起老太后的一番“风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小皇帝的路还长着呢。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个道理“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赵绾直接上书只有十七岁的皇上，明确要求要把太皇太后排除在国事讨论之外，实在是太不明智了。窦太后问他是不是想做新垣平，就是说他要蒙蔽皇上，一切都听他的。这个指控是非常严重的，所以他最后也非死不可。
凡事事缓则圆，要懂得等待，善于忍耐，不要急于求成，马上就要见分晓，特别是反对你的势力，大到皇上都抵御不了，怎么能急于求成呢？
春秋时期，秦穆公问蹇叔，怎样才能称霸天下？蹇叔对曰：“夫霸天下者，有三戒；毋贪，毋忿，毋急。贪则多失，忿则多难，急则多蹶。夫审大小而图之，乌用贪？衡彼己而施之，乌用忿？酌缓急而布之，乌用急？君能戒此三者，于霸也近矣。”
赵绾急切到要求不给太皇太后送中央文件，违背了“疏不间亲”的古训，离间人家奶奶和孙子的骨肉亲情，太鲁莽了。
但是，我们还是要说，新垣平是招摇撞骗的骗子，赵绾、王臧不是，他们是怀抱着鼎故革新的济世理想的一代儒者。他们的最终自杀是挫折，但并不是失败，因为黄老的“清静无为”到刘彻的时代的确是走到了头，变革总还是要进行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