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的声音划破黑暗的宁静,我从梦中惊起,迷迷糊糊地抓起床头的闹钟,六点四十五分,七点半的车,得赶紧起来了。
刚刚洗漱完,母亲就“啪嗒啪嗒”地踩着她那双快烂了的拖鞋,打开了我的房门。早起的母亲还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毛绒绒粉色睡衣,上衣那里还印着一只小猪佩奇,穿在母亲身上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像个小孩子似的。
“起来啦?那赶紧下来吃早餐吧,对了,给你个红包,还有这个,平安符,一条你随身带着,一条回到学校之后放枕头底下”。母亲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要把这三样东西交给我。在我们家有个传统,小辈出远门,长辈都要给红包,不管大小,心意到就好。母亲给的红包袋显然用的是过年剩下的,上面印着大大的“恭喜发财”。两道平安符就那么躺在母亲的手心里,一道折成三角形状,外面用像照片一样用塑料过塑了,平平无奇的样子,但塑料的边边角角很平。
以前母亲都是把平安符一针一线地缝进一块红布里,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母亲不再用红布了,问母亲原因?按母亲的说法是塑料的可以防雨,红布一下雨就很容易打湿里面的平安符,这会让它失去效力,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母亲给我的平安符有没有用,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像现在这样从母亲手里接过平安符了。见怪不怪,不想听母亲再重复“你婶婶介绍的从一个庙里求的,很灵的,保平安还可以保佑你顺利毕业找到工作”之类的话,我麻溜地抓起母亲手里的东西,蓦然触到了用塑料包着的平安符,边角处竟是滑的,一点不刺人。
母亲坚决要跟我一起去马路边等车,我忙说不用,都快大学毕业了还小吗,送啥。反正在家又没事做,就当出去溜达溜达。辩不过母亲便只好由着她。
从家到等车的地点不过短短五分钟。这场景我经历过很多次,小的时候,我也是会站在这里,也是在等车,也是有我和母亲,要上车的是母亲,我才是送行的那一个。
我总是和弟弟堂弟们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目送着母亲和婶婶坐上那班开往远方的大巴车。记忆中堂弟们总是会很任性,为了不让婶婶出去工作继续留在家里,使出着拙劣的手段:他们总是会把婶婶的衣服鞋子藏起来,不知道婶婶是不是真的找不到,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婶婶必须推迟一天出发。那时候“羡慕”是最能形容我心情的词了。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我们家的,每当堂弟又一次把婶婶的衣服藏起来,母亲总是跟我说她很抱歉不能让我跟堂弟们一样地随心所欲,四个孩子的生活费要赚是我对生活不易且艰难最初的理解。
站在那里等车的近十五分钟里,母亲向我诉说了她辞去在城市工厂的工作回老家跟着父亲做着粗重的泥水工的一周时间里,她的手又开始痛了,严重到夜里坐起来睡不着觉。我叫她去看医生之余,再一次重申对她跟着父亲工作的行为发表意见,叫她不要再去做了,没必要这么辛苦。
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多病痛的人,初中的时候母亲生过一场大病,很严重的贫血。那一段时间是家里最黑暗的日子,母亲那时候没工作没钱还生着病,四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这些事情足以把一个家庭折磨得面目全非。痊愈之后,母亲的身体一直小病不断,跟我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她总是会拿“人老了多少会有些病痛”来宽慰我们。
远处传来大巴独有的喇叭声,接过母亲手里装着特产的袋子,我再一次坐上了离乡的车,离乡的感觉熟悉却又有所不同。和小时候一样跟母亲互相挥手,这一次我在车里,母亲在车外。坐在车里摸着母亲给的平安符,想起母亲各种的身体不适。母亲求了一生的平安符,怎么没能求来自己的身体健康呢。
细细地回忆,好像母亲的迷信从来都是在对待我们家人上:小时候高烧不退母亲会带着我看所谓的“高人”;在我向母亲吐槽着诸事不顺的时候,过不久母亲会打来电话问我觉不觉得事情顺了许多,因为她有请高人帮我去掉了霉运。但是我几乎没有看到过母亲在自己生病时去求神问佛。
窗外的风景变换,我想母亲求的平安符还是有效的,毕竟我们四个兄弟姐妹都平安长大成人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