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

感谢无涯时光中我们的相遇

1

青衣是个坐在班级第一排的很安静的女孩，大多数的同学对她的印象都停留在文静略带羞涩的形象，若还有什么不同，便是她每次考试不出前十名的成绩。当然，对于一直像弹簧一般，在考试此端弹到学习彼端的高中时代，大家所能窥见的除了成绩便是那偶尔一瞥的羞涩笑容。

那时，是在高二，夏末秋初，牛仔裤混着外套和T恤就是简单保暖的装扮，从男生到女生，大家都属于换了款式和颜色的不同程度的撞衫，如同雨天不同色彩的雨伞划过视线。就是这样的季节，班主任在班会上言简意赅的通知大家，鉴于上次考试成绩的诸多不理想，需要大家组成几个讨论组，优劣互补，交流学习经验。当然，小组不是以总体成绩作为划分基础，而是根据单科成绩，这样才能见缝插针，以彼之所长补吾之所短。于是，不擅长文综的青衣和其他几个相同情况的同学就被分配到了安阳的小组，因为他是每次考试班里政治和历史成绩最高分的人，那是青衣和安阳在一个班里半年多以来第一次近距离最直接的接触。

安阳是班长，平时的成绩虽然不靠前，但为人幽默，在一般懵懂未知的同学当中，或许是因为班长这个职位，倒显得他相当稳重。在不无差别的五官当中，他有一双别具一格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分外明亮，像极了黑夜里闪烁着宝石光华的猫的眼睛。这让青衣在后来李荣浩因那首《模特》而大肆增加知名度时，首先不是喜欢上他的音色而是他的眼睛，和安阳相似的小眼睛。

讨论组确定之后，班级里一片沸腾，讨论声接踵而来，班主任溜达几圈之后，慢慢跺回了办公室，随着班主任的离去，讨论声中开始夹杂着嬉笑声间或传来…而在青衣这一组，却是另一种情形。

安阳正拿着手中的政治书，眼睛带笑的问着：“你们有什么问题，说吧，我来解答。”

几番目光逡巡之后，一个女生说道：“班长，我想问一下政治方面的问题，虽然每次政治书也背了，但到考试的时候便不知怎么答，最终失分很多…想问下你答题的经验。”

青衣连连点头，因为这也是她的问题，政治书都快倒背如流，但答题总是不在点上，或许应该说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明白答题的得分点在哪儿？

安阳点点头，犹如大提琴般醇厚的嗓音缓缓流淌：“你先和我说你是怎么背的书吧？估计你是习惯了知识点记得很琐碎，反而没有综合性，所以考试的时候才不能串联起来，随意调动。”

他的手翻着政治书，直接翻到了目录页，指着整页的目录说道：“其实，背书之前最重要的就是记住目录，这儿，是最好的整理综合知识点的地方，不谦虚的说一句，这儿的目录全部都在我的脑子里…”说着，用手指指了指大脑，眼光在组员中游走一圈儿…

青衣和同学都笑了出来，为了他这仿佛用手枪指着自己脑袋的动作。

安阳也绷不住笑了出来，摊开双手，上下摇晃道：“不要这么严肃嘛，开个玩笑，我又不是真的要把自己毙了，毕竟，我何罪之有啊？”倒像是真有无限冤屈藏在心里。

小打小闹，紧凑的陌生紧张氛围便如同舞曲转换般滑入悠扬和谐的旋律之中。

青衣默默感叹，静静地羡慕着，因为自己向来是不自信的，对于在不同场合调节心情，活跃气氛更是一头雾水，无可奈何。

安阳开始讲解：“每一次背书之前，都要先记住目录，在心里有一个框架，比如这一章讲什么，一章里有多少节，每一节的知识点是什么，你要不断的填充框架里的内容，才能有的放矢。其实，考试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同的考题就是需要你按照章节的思路来回答，得分点就在这些不同的章节，串联起来，就是最好的考题答案。”

青衣已经慢慢沉浸在安阳的思路之中，之前背过的散乱的知识点慢慢编制成一张网，逐渐展现出清晰的脉络走向。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参考答案上的得分点原来就是考察章节目录的大框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青衣一边点头，一边抬头盯着安阳的眼睛瞧，解除疑惑的眼睛慢慢像夜明珠般绽放自己的光芒，流光溢彩。

后来的后来，安阳曾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磁场，你要相信，不管距离多远，是否密切接触，在彼此眼睛注视的瞬间，你便会明白，你和他（她）有着正负相反的磁场，会自然而然的相互吸引，产生共鸣。而在青衣的一双大眼睛注视自己的时候，安阳便明白了这一点。

之后，下课铃声响起，班会结束，讨论活动宣告终结，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教室、餐厅和宿舍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让第一排的青衣和最后一排的安阳，又一次失去了交点。

窗外的树叶由绿变黄，随着秋风飘落，最终归于尘埃…

晚自习后空闲的时间里，青衣也会听到好友的一些玩笑话，像“青衣，你是怎么做到的？从前十名到前五名，感觉你是要一整年都坐在第一排了，可是会近视的哦！”

青衣只是笑笑，不做答，心里默默感叹，是因为那次班会的讨论吧，抓住了之前一直不明白的答题得分点，政治相比之前大幅度的提升，还要感谢分享经验的班长。

也是一个下过晚自习的晚上，舍友们又一次利用空闲时间讨论些学习之外的事情，诸如学校广播里千年不变的几首歌曲；餐厅单一乏味的饭菜，反而每次都要排很长的队；学校南门右拐直走再右拐一棵槐花树下有一家卖“掉渣饼”的，很好吃；班主任什么时候才能不按成绩排位，每次学习好的都要在前三排之类……此外，偶尔也会聊一些八卦，比如某某和某某在一起了或者某某其实一直都有女朋友之类的话题。

那天，不知谁无意提起，班长也有女朋友，是隔壁的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也是文科生，其他舍友忙着追问爆料的真假性。青衣顿了一顿，插上耳机，继续听剩下的英语单词，只是一直没有记住早读时已经背会的单词是什么意思。

……

2

时光匆匆而过，白驹过隙，转眼间高二生涯行将终结，班主任在班会上号召大家每人表演一个节目，都不能逃，必须参加…班里一片喧哗，几人欢喜几人忧。

表演当天，青衣和好友匆匆朗读了一首诗后，便坐下来观看大家的表演，嗑着瓜子，吃着零食，间或跟着鼓掌。

直到安阳拿着一把吉他走进一圈课桌围出来的临时舞台，依然是那醇厚的嗓音，“今天是我第一次上台表演，看着我一点也不紧张，是吧？唉，多不想说，其实那都是装出来的。”

班里一阵哄笑，之后，掌声响起又落下。

安阳走到舞台中央，坐在板凳上，前方立着乐谱，手指轻动，周杰伦的《稻香》缓缓流淌，和着安阳醇厚的男低音逐渐填充教室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声息曲散，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那是高中时代，青衣对安阳印象最深的一次，临时舞台的中央，那个谈着吉他，唱着《稻香》，小眼睛散发光芒的的人，从此烙印在青衣的心里。

高二结束，高三开始，虽然同在一个学校，但是却再也没有碰过面。世界很小，小到我们相隔一个天涯的距离仍然可以相遇；世界却也很大，大到我们在方圆几里的距离中，依然遇不到彼此。

高中毕业，在暑期炎热夏季里，偶尔与朋友寒暄问候，讨论着彼此的去向，以后的安排，对大学的向往，几对认识的情侣分了手，感叹着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假装忧伤的少年时代的离去……当然，也听说了安阳与他女朋友分手的事。

3

本以为这便是最后的安排，以后各奔东西，本不熟识的彼此更是不可能再次相遇。

直到有一天，QQ里有了一条陌生的留言：“嗨，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蒽，应该不会那么健忘，把班长给忘了吧…”

青衣拿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是他，是他。

青衣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成功的在键盘上敲下了自己的回复，只隐约记得自己的手指一直在颤抖，键盘的字母敲错了很多次，一句话敲出来反反复复的检查，删了又写，写了又删，看是不是哪个字写错了，这样回复合不合适……诸如此类的问题，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圆满的把一句简单的回复成功的发出去。

“好久不见，还不错，你呢？”

安阳的回复很快，几秒钟的时间。

“哎呀，幸好你没把我忘了，不然得尴尬死，我也不错，大学生活还行，比高中自由多了，这个是我的号码，155##710，你的呢？”

青衣回复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之后的一切仿佛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从开始的QQ聊天到短信的来回，再到电话的互通，两个人慢慢的愈来愈有默契。

记得那天早上六点钟，一条短信将梦中的青衣惊醒，是安阳。

“醒了没？昨天晚上在看新闻的时候，看到了一篇文章，介绍了一些人体磁场相互吸引与排斥的问题，觉得你一直都没有感应到我，是不是因为我俩的距离太远，所以我就来了，现在在你们学校门口，你要不要过来感应一下？”

于是，那天晚上舍友开始集体抱怨青衣，什么“大早上的抽什么疯，先是‘哐’的一声感觉整个床都在晃动，害的我以为地震了，一下子坐了起来…”；或者“好不容易周六了，昨晚通宵打了个游戏，想睡个懒觉，打算不到中午不起，结果大早上鸡还没叫呢，就被一连串翻找衣服，洗脸刷牙的声音吵醒了，你到底在干嘛？”；又或者“唉，一向安静的人也会抽疯，看来以前咱们看到的那个根本就是画出来的人，假的…”

青衣只是看着大家笑，一边赔罪，一边给大家送吃的，全程一直傻呵呵的笑…

后来的后来，青衣问安阳，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安阳说，因为什么呢？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有一次班会讨论组，自己讲解学习经验时看到青衣眼中的光芒，大大的瞳仁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也可能是因为高三时看到楼下匆匆走过的时而嬉戏，时而埋头前进的身影，默默鼓舞着学习疲惫期的自己；或者只是因为很多时候安静的青衣，像是一朵雅致的雏菊花，静静地开在春风里……

也终于知道原来那个被当作安阳女朋友的隔壁的隔壁班的女生，是他舅舅家的妹妹，高考结束后成绩不理想，换了一所高中，打算复习一年。

生活中的我们，无论处于哪个阶段，有什么工作，在面对感情时都有不同的选择。是低调内敛，擦肩而过，抑或迎面而上，追寻幸福，无论何种选择，心里某个角落都会悄悄的开花，而我们终会明白，原来那就是爱情。

他静悄悄地来过，他慢慢带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