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师:弋舟老师
整理者:疏雨圆荷
本课知识点总结:
1. 弋舟老师讲解了,如何以冷与热定调自己的语风。
以《平原上的摩西》中的一段为例,展示了冷酷、客观的叙述与最后一句的热血反转,强调要根据自己想要表达的文本气质来定调语言的温度。
2. 老师提到了在冗长与简洁的两级中,要根据自己的语言气质和文本需要找到自己的句式。
3. 海明威作为简洁的代表,其写作方式除了语言短促外,更重要的是以一种语录体一般的方式进行写作,这需要哲思性的大脑和精神傲慢。
4. 刘震云是冗长写作风格的代表,他的作品行文逻辑比较冗长。他以平视所达成的冗长与唠叨。实现了朴素的吸引力。
接下来,老师要讲的第二个要点,就是以冷与热定调自己的语风。
我们来看一下这段文字:
从部队转业之后,我跟过几个案子,都和严打有关。
抓了不少人,事儿都不大,跳跳舞,夜不归宿,小偷小摸,我以为地方上也就是这些案子,没什么大事儿。
没想到两年之后,就有了“二王”,大王在严打的时候受过镇压,小王在部队里待过,和我驻扎的地方离得不远,属于蒙东,当时我就听说过他,枪法很准,能单手换弹夹,速射的成绩破过纪录。
两兄弟抢了不少地方,主要是储蓄所和金店,一人一把手枪,子弹上千发,都是小五从部队想办法寄给大王的,现在很难想象,当时的一封家信里夹着五发子弹。
他们也进民宅,那是后期,全市的警察追捕他们,街上贴着他们的通缉令,两人身上绑着几公斤的现金和金条,没地儿吃饭,就进民宅吃,把主人绑上,自己在厨房做饭,吃完就走,不怎么伤人,有时还留点饭钱。
再后来,两人把钱和首饰扔进河里,向警察反击。
我们当时都换成便衣,穿自己平常的衣服,如果穿着警服,在街上走着就可能挨枪子儿。
最后,那年冬天,终于把他们堵在市北头儿的棋盘山上,我当时负责在山脚下警戒,穿着军大衣,枪都满膛,在袖子里攥着,别说是有人走过,就算是有只狍子跑过去,都想给它一枪。
后来消息传下来,两人已经被击毙了,我没有看到尸体,据说两人都瘦得像饿狗一样,穿着单衣趴在雪里。
准确地说,大王是被击毙的,小王是自己打死自己的。
那天晚上我在家喝了不少酒,想了许多,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当警察。
这是我从双雪涛的中篇小说儿《平原上的摩西》中随意截取的一段儿。这篇小说讲述了由一起出租车司机被杀案揭开的陈年往事。
作者在小说儿中加入下岗潮,严打等时代性的事件,同时呢,采用复杂的品贴式叙述方法。力图在篇篇拼图中不只讲个人和家庭的爱恨情仇,更折射出更广域视角下的东北甚至中国景象。一目了然,这一段文字从内容到行文都是偏冷的,内容本身就是。就很残酷。
杀戮围捕作者以一种中性的口吻描述,仿佛只是在描述着客观的事实。短促的句子恰到好处的实现了,对于这种冷酷乃至冷漠的表达,但在我看来。令这个段落陡然具有了文学性的,恰是最后的那一句。
那天晚上我在家喝了不少酒,想了许多,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当警察。
这是一个漂亮的反转,当注班残酷乃至冷酷的事实,全部展示了之后。
最后还是决定,当警察便显得愈加热烈与热血。
这个句子是以冷的方式说出了热。
双雪涛在此没有一句热血沸腾的语言解释,但是内在里却格外的具有感人的激情。
这便是小说儿语言的冷热之分,也是小说儿语言冷热的辩证统一。
大家细细品味,要学会根据自己想要表达的文本气质来定调自己语言的温度。
接下来,老师要讲的第三个要点是在冗长与简洁的两级,判断符合自己的语言气质。
冗长与简洁,都可以写出好的小说,要根据自己的天赋和文本,需要找到自己的句式。
众口一词,我们如果说到了简洁,大家几乎都会首推海明威。
没错,这位硬汉的确是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
我们先来看几段海明威的文字。
你一有爱,你就会想为对方做些什么,你想牺牲自己,你想服务。
——海明威《永别了武器》
我始终相信,开始在内心生活的更严肃的人,也会在外表上开始生活的更朴素。在一个奢华浪费的年代,我希望能向世界表明人类真正需要的东西是非常之微少的。
——海明威《真实的高贵》
一想到我的生命消逝得那么迅速,而我并不是真正地活着,我就受不了
——海明威 《太阳照常升起》
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海明威《老人与海》
上面呢,是我随机摘选的几段海明威语录。
不是吗?他们不是非常的具有某种语录般的语感吗?
那么好了,这样你就明白了,海明威的简洁,除了形式上语言的短促之外。
更重要的是,它是以一种语录体一般的方式在写作。
这种方式,要求写作者有一个哲思性的大脑,并且此类作者还需要有一点点的精神傲慢。
他们呢,常常会有一种教师的自我认定,认为自己是要说出真理来教导人的。
那这样好吗?
当然了,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也这么自以为是,你一定是会遭到否定的。
但在文学的写作当中呢,道德往往是中立的。
你找到自己的气质,在写作中抒发自己的气质,是会被允许乃至褒扬的。
与简洁相反,当然就是冗长。
这里边儿呢。我想以中国作家刘震云为例。
因为在我眼里,刘震云简直就是话唠型作家的代表。同时呢,也是最为深暗中国式智慧的一位大作家。
举个例子,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杨百顺十一岁那年,镇上铁匠老李给他娘祝寿。老李的铁匠铺叫“带旺铁匠铺”,打制些饭勺、菜刀、斧头、锄头、镰刀、耙齿、铲头、门搭等。铁匠十有八九性子急,老李却是慢性子;一根耙钉,也得打上两个时辰。但慢工出细活,这根耙钉,就打得有棱有角。饭勺、菜刀、斧头、锄头、镰刀、铲头、门搭等,淬火之前,都烙上“带旺”二字。方圆几十里,再不出铁匠。不是比不过老李的手艺,是耽误不起工夫。但慢性子容易心细,心细的人容易记仇。老李是生意人,铺子里天天人来人往,保不齐哪句话就得罪了他。但老李不记外人的仇,单记他娘的仇。老李他娘是急性子,老李的慢性子,就是他娘的急性子压的。老李八岁那年,偷吃过一块枣糕,他娘扬起一把铁勺,砸在他脑袋上,一个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血。别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老李从八岁起,就记上了娘的仇。记仇不是记血窟窿的仇,而是他娘砸过血窟窿后,仍有说有笑,随人去县城听戏去了。也不是记听戏的仇,而是老李长大之后,一个是慢性子,一个是急性子,对每件事的看法都不一样。老李他娘是个烂眼圈,老李四十岁那年,他爹死了;四十五岁那年,他娘瞎了。他娘瞎了以后,老李成了“带旺铁匠铺”的掌柜。老李成为掌柜后,倒没对他娘怎么样,吃上穿上,跟没瞎时一样,就是他娘说话,老李不理她。一个打铁的人家,平日吃饭也是淡饭粗茶,他娘瞎着眼喊:
“嘴里淡寡得慌,快去弄口牛肉让我嚼嚼。”
这是刘震云的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的一段儿。
这部获得过茅盾文学奖的作品,讲述的是在20世纪前期的河南农村。一个孤独无助的农民,
为了寻找与人私奔的老婆,不得不走出故乡。而他养女的儿子同样为了寻找与人私奔的老婆,又走回故乡的故事。
一去一来,延荡百年故事呢,看似简单但回味悠长。
诚如书名,刘震云洋洋洒洒在任何细节上,都是用一万句顶一句的方式来书写。
缠绕唠叨,不厌其烦。但是却令我们读的饶有兴味。
大家看,这一段在句式上倒也都是短句,但行文的逻辑却是冗长的,说理性。它是在给你讲前因后果,即便这之间的因果人人都能很容易的理解,但读者会因为他的品质形式而进入到了情境当中。
不错,相较于海明威的那种俯视一般的教师风格,刘震云的平视所达成的冗长与唠叨。实现了朴素的吸引力。
他呢,把智慧藏在了朴素的外衣下,并不像另一个聪明人海明威那般的陡峭逼人。
那么好了,你选择什么呢?
什么是你的气质呢?
无论怎样,老师想强调的是,不管简洁与容长两种风格,都不仅仅是表现在语言的长短上的。
他们还区分着两种不同的写作人格。
最后,总结一下,关于怎样以正反两面的审视方法找到适合自己的语言:
① 以理解的同情与同情的理解,处理好语言的个性与共性。
② 以冷与热,定调自己的语风。
③ 在冗长与简洁的两极,判断符合自己的语言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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