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吾之辩

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孟子·滕文公下》

吾幼年之时，大约一年级。老师问曰：“梦想”，或者当时并无，或并不时兴此语但意义不尽相同。或原话是说：“你们长大后，想干什么呀？”之类。吾同班同学尽踊跃发言，且发言尽相同。言：“吾想成为一‘科学家’”者，百分六七十，想成：‘医生、警员’者，百分三四十。那就没有了不是？但还剩吾，吾亦踊跃，但吾彼时竟想：该如何一鸣惊人，或与诸君不同且符合吾之性格、禀性，以及爱好乎。可见，吾彼时并无罢此一问题当成戏言，儿戏尔。吾是爱出风头，但吾亦是经过当时全部智力之缜密与独立思考而得出之结论。这个结论潜藏与吾心中，乃至成年之后亦寻此“梦想”为足迹遍布追求，至于吾今日之文章写作，乃于其当日之“梦想”实际并无表象之瓜葛，但与其“梦想”实际之‘隐藏’，却有着千丝万缕之联系，且这联系之深，之远，必与当时吾之思考，及个人天赋、禀性有着必然之关紧。乃至于今天的路，亦和吾当日之回答之‘隐藏’关系有关。在老师问起之后，在同学诸君抢答之后，在多半异口同声之后，吾赫然答曰：

吾愿成为一名‘律师’。哗，嘻，教室当场一片哗然。因这答复，大都出乎老师，同学之预料的；在他们心中，似无此等之人，亦应无此等之说话者，大家不都应当：科，警，医吗？‘律师’，律师是甚等样人？只是用今日之说法便约为：“不明觉厉”是了。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吾今时回想起亦觉彼时之自己便已与他人有甚大之“不一样”，以至此时今日之所说所感，亦与他人有甚大之‘不一样’矣。若复知我、懂我之人便会知此乃真：“表里如一，诚实无欺”者也。吾名：‘宗奇’，‘奇’字当甚。吾言吾欲成其为一‘律师’，但吾今日亦不是‘律师’。虽与律师所有过短暂接触与合作，且吾大学乃法律本科，但‘律师’一行，似与吾渐渐遥远矣。吾兴趣之所在，乃看书，写作矣。

1.

‘律师’，哲辩者也。‘辩者’一说，由来已久；“荀子”以“惠施”、“邓析”并举，但据《吕氏春秋》所说，“邓析”只以教人讼为事，疑乃古代一有名之‘讼师’也（见冯友兰著《中国哲学史》第九章，卷二）。故“邓析”疑为‘律师’之“祖师爷”是也。吾年轻时，亦爱辩；似为一‘天赋’矣。后机缘巧合转为写，直至今日。所谓“辩”，吾以为是以“驳”为手段，以“服”为目地，以“知”为方法的这么一种：语言或任一逻辑形式。‘下棋’吾认为也可称为一种“辩”。‘做生意’，亦是一种“辩”。好像“辩”就不局限于一种“说”；我出门，走在大街上亦可称为一种：“辩”，一样。就好比，我出门，走在街上；我的衣着，我的神态，我的一举一动和我用品，配饰，以及我的座驾，我的司机，我牵的狗......等等“让”你觉的我是一“有身份，有地位，有品位，有资本”之人......等等。即便我一句话没说，我只是出现在你面前，或者说你看到了我出现在你眼前或从你眼前哪怕是‘掠过’，但哪怕就这一‘掠过’，从世俗的角度来说，从物、色实有且我假设正确的角度来说，我“辩”胜了你。你，或许希望“成为”我，或许希望，或幻想着拥有和我一样的东西......从这个角度说，我“辩”胜了你。故“辩”未必是语言上的，他可体现在生命当中的方方面面，你若是“好辩”，你甚至可说他几乎无处不在。“辩”是一个人的性格，他的本质是：“服人”。

2.

但“服人”，未必要靠‘语言’，故“不服”则成为了‘辩者’一普遍且可贵之性格特点之一，“好辩”的人，大都是好‘不服’的人。‘不服’才会去“辩”，认为自己是“对的”，认为你说的“不对”......等等。其中有些人可能真是“对的”，但“对”未必就要“好辩”；即便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之辩亦然。有些人可能未必‘对’，但亦要靠“辩”来求个“对”。有些人则大抵皆一无所知且还要辩，谓之：“以辩求知”，与“以辩求不辩”者已。吾亦属于其最末一种，即：‘以辩求知’者是也。‘以辩求知’，即是：‘以辩求不辩’。即本不想“辩”，但似有一“无形之力量”推动吾去“辩”一样。吾之“辩”，乃‘论文之辩’，但吾写论文，亦只为‘求知’已。并非“好辩”而‘辩’，乃实‘不得已矣’。吾之“辩”，乃非“服人之辩”，乃“服己之辩”是也，故吾天性亦不愿‘服人’，故吾天性好辩；吾亦甚不愿他人‘服己’，故吾亦求：‘不辩’也。此即吾所谓：“以辩求知”，与“以辩求不辩”是也。----文 宗奇 戊戌六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