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江维扬很宝贝这棵树，害怕它中途夭折，于是日夜精心照料。三百六十个日日夜夜，他看着树点点滴滴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小苗儿到后来比他还高的大树，这中间的喜悦也只有他一人知晓。
小树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分享，只是像一个喜欢比身高的小孩，有极强的好胜心和生命力。每长高一点就在风中尽情摇曳自己的身姿，仿佛在喊江维扬来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每每看到小树摇曳的身姿，江维扬心里就仿佛看见个任性活泼的小孩子，可能是把小树当成小孩养了吧。但他自己总感觉小树其实有灵性，会“说话”，而且还是个聒噪的小孩子。
待到又一年夏至，小树已经初显形状。满枝桠的叶子疏密有致，长长短短叠在一起，阳光一照，地下就一片圆润的光斑。
万籁俱寂的午后，江维扬在院子里支了一张小椅子，静静地在树下看起书来。因为总是要照顾生病的母亲，所以他从没有午睡的习惯。看书累了，就小小地在树下合合眼，养一养精神，好做下午的活。
“砰砰砰”，竹板做的小门吱呀作响，江维扬直起身子，跑去开门。
“维扬哥哥？”，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在唤。
等他推开门，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就映入眼帘。小姑娘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已经哭过一场了。
见到青梅竹马的维扬哥哥，小姑娘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决了堤。
江维扬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好姑娘，告诉哥哥，是谁欺负你了吗？”
“呜嗯，是，是我娘亲，我，我听见她说要把我嫁给一棵大树，呜呜，呜呜呜。”，小姑娘觉得委屈极了，一时间话都没说利索。
江维扬一听就了然。这是村子里的习俗，村里每个女孩长大的时候都要被母亲安排嫁给一棵树，这是希望女孩子一生枝繁叶茂，平静淡然的意思。他比巧然妹妹大两岁，读书也早。因此去年有亲眼见到过来书堂请先生给大树取字的母女，知道了这个习俗。可是巧然妹妹明显是被吓到了，还以为是要她真的嫁给一棵树。
“哈哈，那巧然妹妹可有看好了的大树夫婿？”，江维扬当即开口，想逗逗她。
“维扬哥哥！”小姑娘当即羞红了脸，倒是也止住了眼泪。
“好了好了，巧然妹妹长大了，按照我们村里的习俗，是要选一位大树夫婿的。不是真的嫁给它，只是说让它护你平安而已。”
“那，什么树都可以自己选吗？”女孩子声音渐渐平稳，看来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这是自然，到时候还要给大树取字呢。”
“我，我想要维扬哥哥的枇杷树。”
江维扬一愣，是了，自己的小枇杷已经长成一棵树该有的模样了。
“这个啊，你还得问问小枇杷的主意。”
思考了一会，江维扬才堪堪开口，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巧然妹妹要嫁给自己的大树就有点儿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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