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依然是少年

作者: 晴天ST | 来源:发表于2022-08-03 03:54 被阅读0次

    ----献给母校华师大七十周年华诞

    “当有一天,你站在岁月的彼岸,驻足回望,看那些纯真的岁月,看那些沧桑的磨砺,最终都变成了泛黄的记忆,终是感动了时光,也感动了自己,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不言岁月蹉跎。”

    ---余华《文城》

    华师大已经70岁了,八九十年代时我在那里生活学习了四年,有好友问:对华师大你除了上课,吃,跳舞,谈恋爱,还记得些什么?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有关青春的回忆,它们是快乐的,伤感的,甜蜜的,疯狂的,浪漫的,痛苦的,无奈的,等等等等......。

    虽然只是短短的四年,但时间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就像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这四年的感受甚至要长过很多个十年时间。

    进华东师大更像是命运的选择,我的第一志愿是北大,第二志愿是上海商学院,当初的想法是如果实现不了诗和远方的梦想,就彻底做个实用主义者,能赚大把钱也不错。

    华师大是第一志愿里的第二个选项,当时我父母的想法是,教师这个职业至少是个铁饭碗,不用担心没饭吃。事实证明了我就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北大没考上,商学院的分数却超过了很多,就这样我踏上高考的跳板,落在了理想和现实的中间。

    读大学前,我从未去过华师大,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离长风公园很近,那是中小学经常组织去春游和秋游的地方。从我家里出发要转两部挤出人命来的公交车,花上将近三刻钟的时间,那时候觉得是很远的地方了,对我而言正合心意,天高皇帝远,终于可以摆脱父母和同龄人住在一起了。

    进校没多久,热心的学姐,学哥们就来宿舍里访问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们。 “要读书去交大,要出国去复旦,要谈恋爱去华师大。” 我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幸好我父母也不知道。这是当年在上海的高校中流传的说法。

    之所以有这种说法,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华师大校园美丽,环境优美,男女生比例合适,很容易风花雪月地产生浪漫的情调。一条丽娃河穿过校园,河岸两边绿树成荫,花开四季。作家格非曾在《收获》杂志上回忆母校的春天:“迎春花、金钟、梅花和樱花即于绵绵春雨中次第开放。当一簇簇迎春花披挂下细长柔软的枝条,沿着长长的丽娃河岸迎风怒放之时,满河的碎金令人沉醉,不过要说起校园里的花事胜景,最让人难忘的莫过海棠......。这位如今满头白发的清华教授,当年给我们上过写作课的中文系年轻教师,对华师大同样有着深厚的眷恋之情。

    日夜流淌的丽娃河上还有座夏雨岛,绿树繁花簇拥的夏雨岛上诞生了著名的夏雨诗社,诗人宋琳将母校华师大比作精神的乐园,虽然他后来周游了欧美很多国家,依然把华师大比作他的天堂,说它犹如麦尔维尔笔下的大海:“一旦鲸群出现,自然惊涛骇浪,不免忙碌一番,等到风平浪静时候,正宜哲人参禅悟道。” 八九十年代恢复高考后进入华师大中文系里的一帮年轻教师们,在那个改革开放百花齐放的时代,正是生逢其时,如鱼得水,思想解放而活跃,他们的创作和教学也是大胆地学习和创作各种新兴流派,不拘一格,推陈出新,不免让我想起《死亡诗社》里的情景。

    1989年建成的逸夫楼是我当时去过的最漂亮的图书馆,校园里还有成片成片的大草地让人忍不住或坐或躺,在这充满了浪漫诗意的校园里,年轻的学子们自然是满怀憧憬和浪漫的情怀。

    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正是改革开放最火热的年代,经历了长期封闭的社会突然迎来了对外开放的大环境,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抛弃以前陈旧束缚的风气,自由和开放的气息在师大的校园里随处可见,学校的大门敞开着迎接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无论什么人进出校门几乎从无人盘问,男女生宿舍楼白天可以随便出入,这种现象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学里除了繁忙的学习生活,校园里的活动也多得让人应接不暇,学习就像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大多数都靠自觉。老师们大多数和蔼可亲,上课时并不为难学生,没有了中学时代的高压管理,我发现自己有时候一个礼拜每天晚上都在忙于各种活动,参加学校的合唱团,看最新的电影,听各种讲座,去图书馆看书,参加舞会或者干脆就流窜在各个寝室里和来自大江南北的同学们神聊几个小时。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不务正业地花费了很多时间,而到了要测验考试前就去通宵教抢座位,恶补功课,这样的方式当然非常影响学习质量和成绩,在几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后,我终于决定痛改前非,放弃一些不必要的活动。虽说这让人付出了一些代价,但也因此学会了如何自我管理,渐渐懂得作为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那时候华师大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各种讲座特别多,尤以中文系为甚,有些讲座因为请了特别有名的人,场面会搞得盛况空前,文史大楼外的布告栏里贴出告示,讲座当天下午就会有人去抢占座位,有时候去得晚了,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记得有次为了听许子东的讲座,我在门口的过道上站了将近三个小时,还记得第一次去听孙甘露的讲座,看到他像个年轻帅气的大男孩,很惊讶地想写小说的也能长那么帅?陈村来华师大做过好几次讲座,当时他的演讲风趣幽默,许子东则说话逻辑清晰而理性,王安忆有些腼腆,马原则口若悬河。虽说这些讲座和外语系的学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它们拓宽了人的知识面和眼界,打开了通向各种自由思潮的大门,对年轻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华师大那时非常出名的还有周末舞会,那时候没有社交媒体,舞会就成了很重要的社交活动,每到周末学生会或者某些系里都会组织学生舞会,因此也吸引了很多外校的学生来参加,舞会的场地非常简单,就是把座椅都清理到边上,腾出一大块空地,接上音响设备,再搞些旋转灯光,然后再弄些饮料点心出售。食堂,学生活动中心,甚至一些大教室都可以变成临时的舞厅。

    年轻人胃口好,繁忙的学习和各种活动让人饿得快,学校的食堂真的很便宜,虽然味道不及外面的小餐馆,一块大排骨加青菜才四毛钱,每个月师范生还能领到十几块钱的菜票,食堂吃腻了没关系,后门枣阳路上的小吃街,各种餐厅,小吃和小摊,鳞次栉比,热闹非凡。我如今回华师大都非得去后门的枣阳路上买点吃的不可,只为了追寻那逝水流年中舌尖上的青春回忆。至今我还记得晚上自修后饿了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小餐馆里吃香辣炒螺蛳,吃生煎,吃馄饨,不用在乎什么吃相,那里是我们美味的深夜食堂。除了吃,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条后门的小吃街上等过人,谈过恋爱,分过手。虽然它不属于华师大,但它也是师大记忆中无法忘却的一道风景。

    一条丽娃河把华师大分成河东,河西两大块,我们住在河东女生宿舍的最高一层,六楼,上上下下地打开水真是件辛苦的事情,后来有人去外面买了“热得快”,一插电没多久就烧好了一瓶水,太方便了,但这是违反校规的,不少学生还偷偷买了电炉在寝室里自己做饭做菜,结果学校专门成立了稽查小队,有时候猛然间你还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就已经有人冲进寝室突击搜查,电炉,热得快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但依然屡禁不止,猫捉老鼠的游戏不间断地上演。

    宿舍大楼里曾有人晚上熄灯后点着蜡烛在蚊帐内看书,睡着后蚊帐起火引起火灾,幸好有惊无险,没有人员伤亡。这些不遵守校规的安全隐患,想起来确实让人心有余悸,如今也成了我们对豪放不羁的青春岁月的笑谈。

    每个楼层都有淋浴室,但没有热水,要洗澡得去专门的浴室排长队。每个楼层有两个大的水房,洗脸,洗衣服都在那里,也是只有冷水,上海的冬天寒风刺骨,没有暖气,洗衣服都成了艰难的事情。好在晚上洗衣服的时候经常会听到清脆嘹亮的歌声,那是斜对面寝室一位外号玫瑰小姐的女生在旁若无人地高声歌唱,她最爱在洗衣和上厕所的时候唱歌,犹如开独唱音乐会一般,每次听到她的歌声,我们都得强忍着哭笑。她最爱唱“心中的玫瑰”,这首忧伤的歌曲被她唱得声情并茂,而最让人佩服的是她能把每个音符唱得全部跑调,对听众的神经是种不小的考验。后来有人在她的寝室门上贴了纸条,求她以后不要再唱了。

    多年后我看了梅丽尔斯特里普演的电影《跑调天后》,感觉她的跑调本领要大过美国那位可爱的天后,但却没能一举成名,有些可惜。

    在我的印象中华师大的夜晚比白天更加丰富多彩,有人在教室里苦读,有人在宿舍楼下唱情歌,有人在花前月下手牵手,有人在草地上躺着诉说衷肠,有人在图书馆里通宵阅读,也有人在大教室里听讲座,更有人在熄灯后的寝室里神聊。

    人们把大学校园比作是美丽的“象牙塔”,不过“象牙塔”里并非人间天堂,我们曾经有过的问题和麻烦,甚至疯狂并不比现在的孩子们少。

    青春的岁月终将逝去,它留给人的是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无论欢乐还是痛苦。它是通宵教室里的刻苦努力,是初恋的甜蜜,是某个夜晚通宵的舞会,是和好友酒后吐真言的掏心掏肺,也或许是失恋后的痛不欲生。不设防的心灵,没有心机的交往,最朴实无华的友谊,所有这一切在离开大学校园后都再难寻觅。

    开放的时代加上世纪末情怀,让我们这代人多少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华师大的校园里有过我们努力上进的身影,有过我们花前月下的浪漫,我们经历过惊涛骇浪,也曾经有过迷茫。但毫无疑问,它承载了我们最难忘的青春记忆,它是慕然回首时那一片灯火阑珊,也是我们心目中永远的玫瑰。

    今年的华师大七十周年校庆,因为疫情,我远在海外无法参加,以后还会有很多个校庆日等着我们回去看看。 虽远隔千山万水,但愿同学们能一起举杯祝愿母校青春常驻,相信再聚时,我们虽阅尽千帆,走遍世界,归来依然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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