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黄昏的天，残阳映红，给整个破败的小山村添染上了些许红妆，但始终掩盖不了苍凉。偶尔有几户人家头顶上的砖红烟囱口，开始有气无力地吐着烟气，风一吹，便慢慢飘散了。
井儿村，一个坐落在山凹里的小村庄，能通向外界的就只有西面的一条勉强能通过两辆摩托车的崎岖山路。村里的人世代靠耕种为生，到了近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外出务工，虽然村子离外面的县城也不是太远，但也得开上两三个小时的摩托车才能去到。因此，出去的人，多是宁愿在外面租房子也不想再回来，整个山村便开始慢慢落败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小山村里面才会热闹一些。平日里，整个村庄里面，已经没剩几户人家了，而且多是些老人和小孩。
在村口处，每天都会有一只土黄色的狗在徘徊着，望着通往村外的唯一一条山路，有时候一呆便是一天，它唯一渴望的就是听到一阵“轰、轰”的声响，然后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打记事起，我便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很好的男主人，不幸的是，有一个极度凶恶的女主人。只要男主人在家，我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不用自己去捕抓些老鼠之类的充饥，那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我只有在晚上才敢回家，回到自己的小窝，免得又惹到家里凶恶的女主人，遭了罪。可惜的是，男主人经常不在家，好像说要在外面打工赚钱，不过打工赚钱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男主人会因为这个很久才回来一次，可是没有多久，他就又骑着他那架有两个轮子，会发出“轰、轰”声响，还会冒烟的叫做车的东西走了。
每天除了晚上和去找东西吃的时候，我基本都在村口等着，我希望男主人一回来就能看到我。
2
乡村的夜，静悄悄的，只要天一黑，所有人都会回到家里，然后便再无声息。
又一次带着满怀的失望回到了自己的小窝。晚饭是一只肥大的老鼠，在这么个地方，我从来都不缺吃的，老鼠到处都是，只不过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可口。今天可能是太想男主人了，胃口不怎么样，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口，好像有些浪费了。早知道就抓一只小一点的老鼠就行了，等啥时候胃口好了，再把那只敢经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肥老鼠给灭了。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天做孽犹可恕，鼠做孽不可活。
“吱、吱、吱"
回到小窝后不久，院外的老木门又被打开了，一个男人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紧接着，女主人也从房间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并对着那个男人说：“快把门关上。”然后转身进了房间。而那个男人进到院子后，便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快速地溜进了女主人的房间。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反正我是记不得了，但是我记得那个男人，也是这个村子的人，很少住在村子里，偶尔我在村口等男主人的时候，也会见他从男主人回来的那条路上回来。不过自从他来过一次女主人的房间之后，他从外面回来的次数多了很多，而且每次都是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
前几次的时候，每当我看见那个男人偷偷摸摸地进来，我都会对着他张牙舞爪“汪、汪、汪”地吼上一通，我得肩负起自己身上的责任，看家护院可是我的职责。不过我觉得那男人很没用，每次我一吼，他总是很害怕地快速跑出院外躲了起来。不过我似乎表错情了，那男人和女主人的关系应该很好，每当我沾沾自喜，想要邀功的时候，女主人总是很紧张地抽我一顿。待到我被打到不敢还口的时候，女主人才又偷偷地跑出院外，四处查看一下，再把那男人领进来。几次之后，我便学乖了，不管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来，我都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小窝，眼不见为净。特别是今晚，本就吃得少，哪还有力气去理他。
希望等下他们不要吵到我休息吧。不过这压根不可能，因为很快他们就会在房间里面干活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在大晚上，等到别人都睡觉后才干活，而且还都是关着灯。活应该很累吧，要不然那喘气声也不会那么大。不过他们干活的时间不会很长，但是干完活后，他们也总会聊上一阵子，然后，那个男人又偷偷摸摸地溜回自己的家里。遇到运气不好的时候，他们会在聊完天之后再干上一次活。可怜的我，小窝就靠着房间，经常要忍受他们制造的噪音。
3
李小花，在井儿村附近的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李小花之所以出名，原因有二：一是漂亮，二是泼辣。
当然，漂亮是相对的，如果放在城市里，她的姿色只能算是中等，可是相比起其他皮肤黝黑粗糙的乡下女孩，那可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了。李小花的皮肤之所以白皙，是因为她懒，从小到大，压根就没有像其他农村女孩一样帮家里干农活。她甚至连家门口都懒得出，太阳连接触她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更别说能把她晒黑。而她的泼辣比她的美更加出名。任何不顺她心意的人或事，她都能找上门去骂上好一阵。因此，在这穷乡僻壤里，凡是知道她大名的，压根没有一个人敢娶。最后，随着她年龄的增长，没办法之下，她的父亲，帮她相中了隔壁井儿村里一个早已没了双亲，比李小花大上七八岁的老实巴交的穷男人——张世山。
李小花起初很是抗拒这门婚事，可是在接触过张世山之后，也挺享受张世山的宠爱，便也就接受了。张世山可是她接触过的唯一一个让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甚至被打骂后还回向她认错。唯一不足之处，就是穷。张世山在山外头的县城里做搬运工。
结婚之初，李小花也跟着张世山到县城的租房里面住，可是很快，她便受不了别人的冷言冷语，说她就是一个蛀虫，整天只知道呆在房间里，也不去找份工作，帮家里减轻负担。为此，她还找人吵了几次。最后，一赌气，她便收拾包袱，回到井儿村张世山的家里住了。虽然很多东西都不如县城方便，但是至少村里的老少爷们没人敢惹，再加上张世山每个月省吃俭用给她省回的钱，偶尔出县城玩玩，日子过得也很是潇洒。
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转眼间结婚已经快四个年头了，可是不管张世山怎么努力，却不见李小花的肚子有起色。家里就剩他一根独苗了，没有后的话老张家可就要绝种了。为此，张世山提出想让李小花和他一起去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结果，可惹毛了李小花，直接打骂道：“你不要拉不出屎就嫌茅坑硬，你那根废柴捣鼓不出东西就说老娘的肚子有问题。你一年到头才在家几天？就算是良田都荒废了。你信不信老娘现在就去找个男人，保证明年就能给你生一个出来。”
被李小花大闹一次后，张世山虽然心急，但再也不敢在李小花面前提起这事。不过，事不算完，李小花对这事算是刻在心里了。
这几个月李小花过得算是很甜蜜，因为多了一个人哄她，不仅每次都给她买礼物，还会给她钱花。
看到现在的张世贵后，她终于相信咸鱼也能翻身了。以前她连正眼都不想看的张世贵，现在竟然可以混得人模人样。对比起来，他的废物老公连咸鱼都算不上，好多年前是搬运工，现在还是搬运工，最怕的是到以后他搬不动的时候那该怎么办。她现在的心思也活跃起来了，既然张世山给不了她更好的，那她再跟一个张世贵又如何。特别是外出几次，看着张世贵为她花起钱来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她多么希望能将那样的生活一直延续下来。可惜的是张世山在那里碍着，总得偷偷摸摸，真希望张世山能尽快出个意外死了算了。
最可恶的是家里的那只狗，张世贵每次过来的时候，它都差点要把好事给搅黄了。不过还好，在她的几次棍棒下，之后总算安静了。
4
外出务工的人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混得出个人样的。在井儿村出去的众多人当中，混得最好的算是张世贵了。
说到张世贵，在井儿村那可是彻头彻底的痞子，打小就开始偷鸡摸狗，一身痞性。他比张世山小两岁，按辈分，算是张世山的堂弟。因为他的行为太过于混，从小到大，张世山曾多次数落他，也因此，张世贵对这个堂兄从来也没有啥好眼色。特别是在张世山娶了李小花之后，更是恨得牙痒痒。虽然他也知道李小花的泼辣，根本不适合当老婆，但是从外表上看，李小花比自己老婆可上档次多了。他甚至多次在和自己老婆欢爱的时候，幻想着自己压在身下的就是李小花。那感觉，让他兴奋多了。
张世贵也是很早就开始出去打工，他这人虽然又混又懒，但是有眼色，会溜须拍马，在换了无数份工作后，终于在前年遇到了一个比较赏识他的老板，然后他利用职务之便，从公司管理的漏洞上大捞了一笔，就自己出来另起炉灶了。
张世贵有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丑老婆给休了。这事他老早就想干了，只不过之前还需要老婆的一份工资养活，所以一直没机会下手。这不，一有钱，他就迫不及待地离了婚。那么丑的一个女人，怎么配得上享受他的富贵呢。
第二件事，就是他要回村里炫耀一番，管他村里还有多少人，他要让当初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仰视他，以求满足他的变态心理。另外，他心里还有一个疙瘩，就是当初的性幻想对象还没有拿下。
就这样，张世贵在那一段时间，特别勤快地往村子里面赶，经常在村子里面给那些留守的人大吹特吹他的发家史。而且，他从李小花的眼神中看出，好像有戏，以前压根没有正眼看过他一下的李小花现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很热情地跟他聊上一会。就这样，在他的殷勤和金钱的勾搭下，终于把心中的疙瘩剔除了，顺利地李小花压在了身下。
拿下李小花之后，张世贵可是恨透了张世山养的那条狗。每次趁着天黑，等村里人都休息了，他再摸去李小花家的时候，它都在那里疯叫，幸好没把其他人给惹过来，要是给人撞见，那可真不好看了。他可不会怀疑张世山知道后，会不会拿刀把他劈了。不过几次后，那狗或许是认人了，才不再叫。要不然，还真得把它打死拿去炖狗肉吃了。
5
“阿花，想我了没有，这么久不见，可是想死我了。快快把衣服脱了，让我摸摸看，你的皮肤有没有更滑溜一点。”
“你猴急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每次来都是吃完就走。”
“你以为我想啊，你每次出去的时候，我不都是整天陪着你的。这不是怕被人撞见么，到时候如果传到你老公那里可就不好看了。”
“别提那个废物，一提他就来气，老娘跟了他那么久，屁都没得到一个。要不我直接和他闹翻了，出去跟你算了。”
“这可使不得，要是那样的话，谁不都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啊。”
“骂个屁，我看谁敢。惹火我，我直接把张世山给毒死算了。”
“不说那些了，快快把衣服脱了，可是想死我了。”
那男人进了女主人房之后，两个人聊了一阵之后，便又传出好像在干活那样，很累的喘息声了。刚才听到“毒死”这两个字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因为当初男主人和我说过，让我不要吃那些被毒死的老鼠，而且我亲眼见过那些吃了毒药的老鼠在死前是多么痛苦的。可是，他们说的要毒死的是什么呢？智商低真是一件可怕的事，虽然主人教了很多东西，可总是明白不了多少。
老鼠，肯定是了，女主人在里面说的肯定是老鼠，最近的老鼠确实有些猖狂，晚餐的那只肥老鼠不就是猖狂到跑来我面前炫耀它满身的肥肉么。
6
“轰、轰、轰……”
男主人终于回来了。在村口等待的我，终于再次等到男主人回来了。不过，不同以往，男主人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并没有把车停下来，让我上车，而是直接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难道他没看到我？不管了，先追上去再说，可是，不管我怎样叫唤，男主人好像都没有听到似的，只顾着往家里赶。
我生气了，不再跟着男主人的车回家，而是在外面耍玩一会再慢悠悠地回家。当我回到家之后，看到的一切吓了我一跳。以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笑呵呵的男主人一改往常，和女主人在家里大吵大闹。甚至女主人向他扑打的时候他竟然还手了，把女主人推到在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男主人肯定是对的。而且我也理不了，我除了会“汪、汪”几声之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奇怪的不仅如此，今晚的晚饭竟然是女主人去做的。不过等到女主人把那一碗浓汤放到男主人面前的时候，我快吓死了。因为我闻到了一股味，虽然那种味被汤里面的很多材料掩盖了，但我依稀能闻出来，每一个被毒死的老鼠都是吃了带着这种味道的东西。
“汪、汪、汪”
看着放在男主人面前的汤，我惊恐地叫着，希望男主人能听懂。可是对此，男主人却无动于衷。看到男主人就要端起汤的时候，我快速地扑上去，咬着男主人的裤脚，用力地扯着。
“滚开，今天没心情理你。再闹我就把你杀了。”没有领会到我意思的男主人一脚把我踢开了。
“汪、汪、汪”，我只能站在饭桌前歇斯底里地叫着。
“滚开！”男主人更加愤怒了。
“嘭”没有办法之下，我跳上了桌子，把男主人面前盛着汤的碗打烂在地上。这个时候，原本就很紧张的女主人看起来更慌乱了，只不过男主人没有注意到罢了。这时，我似乎明白了，那天晚上所听到的“毒死”是什么意思了。
愤怒的男主人则不分青红皂白，抄起凳子就往我身上狠狠地砸去，边砸还边吼着“你这只养不熟的死狗，连你也想欺负我。”
痛，很痛，被凳子砸在身上真的不是滋味，可是我更心痛的是男主人压根没有理解到我的好意，只是一味得打骂。
“算、算了，不要再理这只死狗，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就行了。”旁边的女主人终于开口了。可当我看到女主人又拿着碗走向那满是毒药的汤锅时，我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算了，就当是报答男主人多么久以来的养育之恩吧。”最后，没办法之下，我直接跑到汤锅面前，把舌头伸进去添了起来。
“你这只死狗!"这次，男主人更是愤怒了，抄起凳子又向我赶来。而女主人则惊呆在了一旁，端着碗直接愣住了。
这汤他们是不能喝了，但是男主人的凳子还随时会落在我的身上。虽然我知道我已经剩下不久的生命了，可我不想在死之前还要挨一顿揍。逃！我立刻逃到了院子里面。
或者是被我气晕了，在我逃到院子外的时候，男主人也跟着出来了，坐在一旁大声地喘着气，我知道那不是累的，是他在释放积压在心口的怒气。而女主人则匆匆地去把汤锅和被打碎的碗收拾干净。
7
很快，混在汤里面的毒药开始发作了。
头晕，恶心，肚子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慢慢地呼吸开始有些困难。
“汪、汪、汪”，看着还坐在不远处的男主人，我用低沉的声音向他叫了几声，希望他能看到我的痛苦，我多么希望此刻他能像以前那样抱着我，轻轻地抚摸或者拍着我的头。可是，现在我连走几步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能坐着，慢慢地，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当我再想叫的时候，喉咙里突然涌出了好多东西，然后我便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唯一剩下的感觉便是难受。
在我最后看向男主人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他向我跑来。
8
囚车慢慢地驶向一处监狱，在囚车里，李小花披头散发，低声抽泣着，并向押送的人求饶，“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9
在井儿村的后山边，一处荒废的田地旁，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颓废地坐在一个小土堆旁，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则慢慢地，轻轻地拍打着土堆。土堆是新的，里面应该是睡着什么他所珍爱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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