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到了秋季开学时，二树就坐在学校的教室里上课了，就在二树刚刚进入班里的时候，二树呆住了。他看到一个身影，是杨小名，是小名。二树立马喊了出来：“小名，小名，你咋在这里啊？”

杨小名回头望了望，看见二树，急忙跑了过去，满脸欢喜地对二树说：“二树，我也来上学了！”

二树纳闷了一会问：“你家不是没钱让你上学吗？”

杨小名笑了笑，把自己背后背的超人形状的书包打开给二树看，二树惊讶的张开了嘴巴，杨小名的包里装满了一元的纸钞。杨小名利用这个夏天不停地翻草垛捉水蛭和收集蝉壳，终于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收入。于是，杨小名利用这笔钱先给自己买了一个新书包，本子和笔，又给家里买了一个新蚊帐。

虽然说已经是秋天了，但是离真正的入秋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杨小名看着自己身上满是蚊子留下的红红的大包，就下决心买个蚊帐。她的爷爷奶奶一直不太管教杨小名，他们年纪大了，能照顾自己都快成为了一个问题，对于杨小名哪里来的钱，他们也不去寻问。可是二树不同了，他毕竟还是小孩子，看到这么多钱就死缠烂打的问杨小名在哪里弄得。杨小名本来想告诉二树的，但是怕二树说漏了嘴，于是只好忽悠二树说这是自己的父母寄给自己的，二树虽然没见过杨小名的父母，但是他却对杨小名说的话深信不疑。

新生报到的第一天，老师开始点名了。郑秋，到。刘闯，到。许玉，到。黄有树，黄有树？

讲台下，杨小名赶紧用手戳了下二树，对他说：“快，快，喊到啊！”

二树顿时反应了过来，大声叫：“到到到。”

台下一阵哄笑，杨小名大致扫了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老师接着点名，赵虎，到。杨小名看到那个人站了起来，并在心里默念，赵虎，赵虎，原来你叫赵虎。二树也看向了赵虎，正好与赵虎的眼神相对，赵虎立即躲开二树的眼神，那个赵虎，就是二树用砖头拍晕的哪个人。

老师的点名结束了，也到了下课的时间了。杨小名慢慢走出教室，坐在了一个女孩旁边，这个女孩是钱老头的外甥女，今年刚过十一岁，她认识杨小名，问杨小名：“你怎么也在这啊？”

杨小名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啊？”

女孩立即反驳道：“姥爷说你最滑头，不是什么好孩子，来这里的人可都是好孩子。”

杨小名笑了笑，骗她说：“你知不知道，滑头在大人的口中是夸人的？”

女孩想了一会，点点头，又随即摇摇头。

“你叫黄若馨是吗？”杨小名突然问道

女孩点了点头，又问杨小名：“你怎么知道？”

杨小名无所谓的答道：“刚刚老师不是点名了嘛！”

黄若馨看了看杨小名，笑着跑开了。很多年后的杨小名在某一本书中看到这么一句话：增加异性对自己的印象往往是第一面记住对方的名字。

第二天老师点到的时候杨小名没来，第三天杨小名还是没来，第四天，黄若馨在姥爷店铺里见到杨小名，就立即逮着他问：“杨小名，你怎么不去上学去？”

杨小名抬起头，目光停在黄若馨身上，对她说：“我不去上学了，不好玩。”

黄若馨立即对杨小名说：“学校有很多同学，大家都可以在一起玩啊！”

杨小名看了看黄若馨，点了点头。

第二天语文课上，老师正在朗读课文《咏鹅》，刚读‘鹅鹅鹅’

讲台下就接了一句，汪汪汪、喵喵喵，刷的一下，班里立马出现了哄笑，老师立马拍了拍手，走向刚刚声音的来源处，指着杨小名，问：“是不是你！”

杨小名装傻反问道：“什么？”

“刚刚捣乱的是不是你？”老师加重了语气问。

杨小名依旧理直气壮的说：“不是。”

老师也拿他没办法，毕竟是一群小孩子，总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黄若馨看了一眼杨小名，杨小名朝她摆了一张鬼脸，杨小名不知道就是那个时候黄若馨在心里就开始默默在意杨小名了。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天，杨小名老早的就跑到钱老头的店里，这次他叫上了小灰，二树，并主动大方的请客。二树围绕着钱老头的柜台，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决定要了一把小刀。那把刀三块钱，是钱老头从城里倒腾的一把很精致的小刀，杨小名慷慨的付了钱。小灰最后选了一个双截棍，杨小名知道小灰那时最崇拜的人就是李小龙。杨小名自己最后买了个二手望眼镜，算下来，一共花费了二三十元。

那时的二三十元，比现在的两三千还值钱，但是杨小名并没有心疼，杨小名有一个优点，只要是自己想做的，就一定会付出一切去做。以后的杨小名也因为这个优点受益匪浅。

杨小名中午的时候在集市上看到钱老头的老婆带着黄若馨站在刘老太卖的发卡摊前，黄若馨撅着小嘴，哼着鼻子指着一个蝴蝶状的发卡。钱老头的老婆，也就是黄若馨的姥姥却硬是伸手拉住黄若馨，并且还边拉边责怪说：“你这小妮子，家里的发卡都还没堆成山，你还要这要那的！”

黄若馨没有吭声，头也不回的走了。杨小名本来想去打个招呼的，最终还是没去。

第二天，杨小名一大清早就跑了出去，他大腹便便的用昨天买的望远镜往二树家望去，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人，但还是看不清。不一会儿，二树也出来了，他看到门外张望的杨小名，急忙向他跑了过去。

“小名，你在干啥啊？”二树急忙问。

杨小名转过头，将视线转移在二树身上，对他说：“刚刚在看你，你跑到房梁上干嘛呀？”

二树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是钓鱼的工具。

杨小名没有看二树手里拿的东西而是向前走了一步，对二树说：“你认识赵虎吗？”

二树摇了摇头，说：“不认识，不过好像听着很耳熟”

杨小名接着说：“就是上次你用板砖拍的那个。”

二树猛地点了点头，问杨小名：“小名，你想干啥呀？”

杨小名想到自己被赵虎爷爷用棍子打的经历，从嘴里崩出四个字：“血-债-血-偿……”

星期一正式开学却少了一个人，赵虎没来。二树望着赵虎的空位，后背顿时冒起了冷汗。杨小名却在心里偷着乐。

第二节课过后二树担心的事情还会发生了，赵虎来了，和他那为孙子声张正义的爷爷。赵虎在老师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老师听完后便叫杨小名来到讲台前。

杨小名淡然的走了过去，随即看到赵虎的爷爷凶神恶煞的眼神，向他哼了哼鼻子。赵虎爷爷立即抄起椅子向杨小名砸了过去，老师看到后马上拦住了赵虎爷爷，还声称要用和平的方式。赵虎爷爷没办法，站在一旁等待老师的公平处决。

老师用犀利的眼神质问杨小名：“杨小名，昨天你是不是用沙子糊赵虎眼睛上了？”

杨小名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赵虎立即插了一句：“就是你，昨天用沙子迷住我眼睛，还把我按在”

地上的人就是你。”

杨小名直视了一眼赵虎，赵虎立即吓得直哆嗦。老师把赵虎向后拉一下，示意赵虎后退。

老师继续用怒不可遏的语气继续刨问：“杨小名，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说实话明天就叫你家长过来。”

杨小名呆了一下，叫家长？杨小名苦笑的一下，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叫谁去啊？自己的爷爷奶奶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轮的到他们为自己操心？

“是我，就是我！”杨小名坚定的回答。之所以这么坚定第一是因为杨小名不想让自己爷爷奶奶操这份心，第二是怕还会牵扯上二树。

台下的二树几乎要站了起来，杨小名示意一个眼神，让他坐下。最后杨小名挨了老师用木棍打手心的二十板，还被罚打扫卫生一个星期。

杨小名回到位置上，刚坐下，黄若馨用手戳了他一下，问：“你为什么要打赵虎啊？”

杨小名看了眼黄若馨，说：“没有为什么?”

黄若馨又说：“可是打人不是好孩子！”

杨小名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脸上火辣辣的，和上次被赵虎打的时候一样。杨小名转过头把东西塞到黄若馨手里，对她说：“可我本来就不是好孩子啊！”

黄若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忽然安静了。她看到自己一直想要的那个蝴蝶发卡出现在自己的手里。她呆住了，没有说话。

整整一堂课下来，杨小名和黄若馨彼此都没有说话。很多年以后，杨小名再一次和黄若馨面对面坐在一起，可是那时的他们都不是现在的他们了。

放学后，杨小名让二树先走，自己留下打扫卫生。杨小名发现黄若馨也没走，杨小名走了过去，对黄若馨嬉皮笑脸的说：“坏孩子才留下来打扫卫生，你难道想当坏孩子吗？”

黄若馨看了看杨小名，笑了笑，挥了挥手中的发卡，说：“可是坏孩子懂得送小女孩发卡哦！”

杨小名尴尬的红着脸。

那天下午黄若馨帮着杨小名把卫生打扫完了，他们还聊了彼此的生活。杨小名告诉了自己打赵虎的原因。黄若馨告诉了杨小名自己母亲二婚的家庭背景。之后的一个星期，黄若馨每天下午放学都和杨小名一起打扫卫生，黄若馨看着杨小名打扫卫生时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心想，他也没有姥爷说的那么讨人厌啦！

杨小名没有父母，黄若馨父母不和，两个孩子很聊得来，那年，杨小名十二岁，黄若馨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