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摆摆的锦瑟时光

锦瑟时光

很想怀念一下第一次坐轻轨的感觉。

尽管谈不上沧海桑田，很可惜，昔日景象大多已经记不起来了。

那些穿越人生暗霾而过的旧时光，早已寥寥无几。

如同一个随波逐流的盲人，我随着茫茫人海穿行在异乡的街头，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跳上轻轨，任凭车轮滚滚，“咔哒”“咔哒”地敲击着麻木的耳鼓，心头满是仓皇地为落寞生活里的小目标而奔走。

如今再一次踏上熟悉的轻轨，伴随着不紧不慢摇摆的节奏，却为思绪的紊乱与时光的不可捉摸而无法不怅然若失。

站点的间隔很短暂，大约两分钟就会停靠一站，旅途路漫漫，终点站遥遥无期。

我像一团没有质量的云朵，不知不觉沉浸在飘忽不定的时空里，只想在这枯燥的节奏里过滤出我想要的生活元素。

比起那些直白而陌生的站点，倒是眼前熙来攘往的旅人们，反而更鲜活一些，如同沙漠里的绿洲，毫无悬念地成为落寞眼神中的风景。

背着双肩包，耳朵里紧紧塞着耳机的年轻人，虽然难掩一脸青涩，但他们通常会摆一副出旁若无人的架势，或坐或站，都会陶醉似的闭了眼，随着“咔哒”声摇头晃脑。

我骑自行车上班时也会戴着耳机，妄图把喧嚣的世界隔绝到千里之外。所以，尽管他们旁若无人的面具令人生厌，还是难免心有戚戚。

比较有意思的是那些头脑精明的小老板，他们通常会穿着精致得体的套装，甚至还会配一条颜色鲜艳的领带。

然后，上车之后就开始接打电话，当然还有打着电话一路跑上车的，总之分贝都很高，也许是因为“咔哒”声干扰的缘故吧。

赚钱做生意，兹事体大，万万马虎不得，不得不如此吧。

带孩子出行的妈妈，通常会担心孩子的言行举止是否“规范”而流露出紧张情绪，偶尔会小声责备孩子，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环顾邻座。

谁会介意一个孩子的童言无忌或者顽皮淘气呢。无论在哪里遇到和我女儿年龄相仿的孩子，都只会吸引我关切的目光。

上了些年纪的乘客通常都会淡定许多，不像有的中年人脚还没踏上车厢，目光就早已经在车厢里搜寻了一圈了。

这也难怪，短途也就罢了，若是长途，炎炎夏日里一个舒适的座位，总还是值得在心里默念祈祷吧。

锦瑟时光

“咔哒”，“咔哒”……

乘坐轻轨的便利之处在于毋庸担心堵车。所以游历一个陌生的城市，轻轨的确是一个符合中庸之道的选择——既不用担心不靠谱的候车时间，花费也还算实惠。

摇摇摆摆的车厢，昏昏欲睡的时光。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意识突然陷入一片空白，刚才还历历在目的景象，都失忆了一般想不起来。

“咔哒”声、站点提示声、形形色色的面孔，被车窗外的刺眼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时脑海里纷至沓来的影像……

通通消失了。

只剩了摇摇摆摆的感觉。对，就是失去了方向后从茫然中能够攫取到的唯一感知。

我不得不绞尽脑汁在记忆里搜寻相似的画面——曾经浮光掠影一样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里都有似曾相识的场景——以抵御这不期而至的空虚。

那些鲜活的角色——孤胆英雄、美女间谍、怪癖侦探、中年失意的小公务员……仿佛正陪着我共同消磨这摇摇摆摆的落寞时光。

此时此刻的他们，差不多就要变成我柏拉图式的朋友了——这异于对我灵魂的一次绝地救赎。

还以为是我错看了生活。

仔细想想，无时不刻处于摇摆不定的混沌之中，谁的生活不是这样呢？

今夏的故乡酷暑难耐，我像一个不堪生活重负的浪子，逃到这千里沃野寻一份自在。迥异的时空让我耳目一新，仿佛换了人间。

女儿目不转睛地望着车窗外，一门心思憧憬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只有我能看懂她逃离樊笼的欢乐。妻望着女儿的欢颜，嘴角也漾着浅浅的笑意。

忽明忽暗的车厢里弥漫着虚无缥缈的时光，似乎意图暗示着什么。我也把目光投向窗外，兀自酝酿着平凡而伟大的梦想。

生活原本就是眼前这个样子——双肩背包的学生、精致套装的小老板、童言无忌的孩子，对一个轻轨坐席觊觎的眼神……

所有文艺作品中精彩绝伦的章节与桥段——俊男靓女美艳的倾城之恋、神秘家族莫测的前尘往事、资本江湖诡谲的风起云涌……

都敌不过此时此刻在“咔哒”声中摇摇摆摆的锦瑟时光。

不负光阴不负卿。

其实，生活并不曾为我们所看错，即便偶尔南柯一梦，也聊胜于无。

静下来，才能看清生活。

没错，就是这样。

锦瑟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