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过年去姥姥家看望姥姥姥爷时,有一日闲来无事,就打开了姥姥家的抽屉,把自己从前的一些东西翻来看看,小学的毕业照,中学时期的读书笔记,每次生日时好友送的生日礼物......还有抽屉底端那一沓厚厚的信件,这些沉睡在时光角落的物品,仿佛一下子都因我的鲁莽而蓦然惊醒。
说是信件,其实仅仅是信纸罢了,没有信封包裹,几十封信都被我工工整整地叠放在抽屉的最底端。这些信,是我小学和中学时期与转学的好友之间的友情传递。信的纸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过仔细一点,还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三三两两、且长且短的句子里抒写的尽是好友当时的心事,烦恼,以及对我或深或浅的思念。
关于信件,除了我自己,我的身边确是有一些让我印象较深的记忆,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姥姥。
在从前那个通讯条件十分受限的年代,书信是远方亲友之间传递思念与温情的唯一方式。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在姥姥家里的一个手提包里翻到了一沓灰色的信封,很厚,被一根红色的绳子紧紧地系着,信封虽被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包裹着,但打开塑料袋,里面的信封上还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那时我已上小学一年级,基本能认得许多字,于是我十分好奇地掸掉信封上的灰尘,挨个拆开信件,一封一封地看里面的内容,结果令我失望的是,我并没有看见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信是我在外打工的小姨写给姥姥和姥爷的,每一封信里说的也都是日常琐事。没有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我感到很失望,我有点沮丧地把信一封封装回信封,显然已经将信和信封装混了,不过那并不影响我对整沓信封的整理。
尽管我收拾的比较完整,我偷看信件的事还是很快被姥姥发现了,不过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我,她只是叮嘱我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把信给弄丢了。
有一年正月十五,我和姥姥正在家里包饺子,外面的鞭炮声很是热闹,过元宵的气氛也很浓,但我的姥姥看起来总也不高兴,似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那样闷闷不乐。直到快那天快吃晚饭时,我和姥姥在堂屋包饺子,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喊我姥爷,说是我小姨来信了,在村支部,让赶紧去拿。这个时候我看见姥姥突然就变得很激动似的,她擀饺皮的动作有点慌乱,不一会儿,我就看见有豆大的泪珠砸到面板上,我非常不知所错地在一旁看着她,也不敢开口问,就继续默默地包着饺子。饺子还没包完,姥爷就骑着自行车把信拿回来了,姥姥赶忙停下擀饺皮的手接过信,拆开信封边看边哭,边哭还边不停地说:“一两年都不来信,也不回家,还以为你丢了。”那个时候,我懵懵懂懂的好像也明白了一点,姥姥之所以那么久都不开心,原来是在担心在外打工的小姨。
原来,被姥姥包裹在塑料袋里的那一摞被绳子紧紧捆住的信纸,不仅仅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小事,还是姥姥对小姨无尽的期盼、牵挂与爱。
后来很快姥姥家附近有一户条件稍好的人家安装了家庭电话,于是姥姥不再像从前那样苦苦地等待着小姨的来信,她会常常按照和小姨约定的时间定期去附近的那户人家接小姨的电话。
然而在千里之外打工的小姨也不是每次都能按时赴约的,我记得有一回,小姨给镇上的一家有家庭电话的亲戚说,让姥姥过几天上午来镇上赶集,她会在中午来电话。我的姥姥听说了很高兴,于是到了那天,她很早就起床让姥爷骑车带着我们去了镇上,可是到了小姨约定的通话时间,我们在那户人家家里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小姨的电话,一直等到了下午,小姨的电话还是没有来,姥姥很失望,怎么一上午就没有打过来呢。小姨可能一直不知道,为了这一通电话,在头一天夜晚,姥姥甚至连要对小姨说的话都想好了。姥姥还嘱咐我说,明天接我小姨的电话时一定要记得对她说我想她了。
那天到底没有等来小姨的电话,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狗把姥姥刚刚买来的雏鸡都咬死了。可我看到姥姥的情绪好像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波动,也没有怎么教训家里的狗,现在想来,她当时大概是一直在惦记着小姨没有按时打来的那通电话,无心搭理其他的事呢。
后来姥姥家里也有了电话,小姨便不再给姥姥写信,姥姥也不再总提前跑去别人家等着小姨的电话,可姥姥仍旧像从前一样用心珍藏着小姨从前寄给她的信,想起来的时候她还会把它们拿出看看。
那落满灰尘的信封,那泛黄的字体,虽为小姨所写,但流淌的是那些年姥姥对小姨全部的爱与牵挂,那份厚重与深沉,姥姥与小姨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更放不下。
喜欢请关注春菱的v公众号:“向晚菱歌起”或搜索chunling1444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