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

我们班里有个男孩，他长得倒挺好看的，叫沈墨，但可惜是个傻子，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不出来，一说话就会流哈喇子，刚到班里的时候他的桌前还会围着一堆男孩女孩，他从来不开口说话，后来那群男孩女孩天天围着他，他以为自己交到了朋友，也开口说了话，但是口水止不住的流，表情也很怪异，那群女孩都吓跑了。

男孩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嘲笑他，我看到他的神情落寞。果不其然那天他请了假，班主任也第一次在班里说他的情况，“沈墨小时候受了点刺激，他就是在人际交往这块可能有些缺陷，大家多担待，但他的智力可是没一点问题的，我希望大家不要搞歧视。”

好像班主任越说什么，什么就越容易来，从那以后班里没有人再理会过沈墨了，我每次都能看到他，每次看到他都是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看着窗外。阳光和微风会打在他的脸上，吹过他的头发。

他的鼻梁很高挺，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想偷偷看他，有次偷偷看他被他看到了，他冲我微微一笑，我立马扭头，假装在写奥数题，心里却是乱作一团。

什么啊，笑得那么好看。

我叫白薇，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但是我跟他一样又不一样，在班里女生讨厌我，她们会在背地里说我装，是朵白莲花，男生喜欢拿我开玩笑，她们的一些话刚开始会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明明我从来都没有招惹过她们，但是她们却喜欢在背地里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在我身上，莫过于和哪个男生又来给我表白了，我真是个狐狸精，喜欢勾引别人之类的话罢了。

但是她们又很奇怪，在我面前从来不会表露出任何不满，该问题时虚心请教我，或者跟我开一些朋友之间的玩笑，似乎不太想把脸皮撕破，又或许知道我根本不会去计较这些。

所以她们会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造谣辱骂。

我从一开始的难受到现在漠然，我又能做什么呢，家里不会为了这点事给我转学，家人也不会在意我的想法。

我只要能考个好大学，能够有钱赚好嫁人就行了，这就是我的家人对我的规划。

十八岁的少年少女，刚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当我再次拒绝了一个邻班男生的告白，“不好意思，我觉得目前我们还是要好好学习。”然后转身时，又看到了沈墨，他没说话，和上次一样又是对我笑了一下。

我快步回到班里，他也跟着进了班。其实我对他还是蛮好奇的，因为他长得样子真的是我喜欢的样子。

有次下学，班里所有人都走了，他留在教室里，迟迟不肯回去，我也慢吞吞的整理我的东西，等到所有人都走完，我其实是故意晚走的，想要跟他说说话，但是又不想给他和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特地等班里人都走了，然后我才小心翼翼的走向他，“你为什么还不回家？”我轻声问他，害怕吓到他。他本来是看着窗外的听到话又扭过脸看着我的眼睛，“张叔说他有点事，晚会儿来接我。”

没流哈喇子啊，而且他的眼睛很好看，很亮，就像能把人的魂儿吸走一样，我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心砰砰砰的跳。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我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我都想打死我自己，我怎么这么有本事啊，还送人回家，有些懊恼，刚想说我开玩笑的，他说：“好啊。”

沈墨看起来很开心，就像一个小孩子。“你是第一个不害怕不嫌弃我的同学啊！！”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流哈喇子了，我忍不住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这个是给你的。”傻又不是他的错，“不好意思，同学，不好意思，我已经很克制了。”，“没关系的，你好沈墨，我叫白薇。”

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开始缓缓下落了，校园里的落叶扫过一遍，但是风一吹还是会落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沈墨在那蹦来蹦去。

“你为什么要来学校呢？”我看着他高高大大的人却跟小孩儿一样，蹦来跳去，确实有点傻，“孤单。”

老师之前说他是一直请家教的，但是他迟早要接触同龄人的，他爸妈也认为长这么大了需要接触接触同龄人，虽然提前跟老师打好招呼了，但是还是会有人因为他傻而孤立他，估计再过一阵儿就又该回家休学了吧。

我看着眼前的男生不由得伤感，可惜。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我跟他一起来到了校门口，看到有个年纪大点的叔叔站在校门口，沈墨有些激动连忙说：“张叔，张叔，这是...我在学校遇到的新朋友，白薇！”手舞足蹈的，看起来很开心，张叔感激的看着我，“白同学好啊，我先带沈墨走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一程吧？”

“啊？没事没事不用了。”

“张叔，白薇家好像有点远。”

该死，刚才沈墨问了我家在哪儿，我说很远很远。

“上车吧！”

盛情难却，我跟沈墨一起做到了后座上，然后告诉了张叔地址。

沈墨刚一上车就瞌睡虫上身，直接开睡。一路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叔也似乎看到了我的窘迫，不再说话，我闲来无事就又看着沈墨，他睫毛可真长，突然感觉到他离我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直逼向我，直接靠到了我的肩上，我一动不敢动，感觉紧张，甚至都不敢看张叔，所幸张叔在认真开车，没注意后面。

“沈墨啊沈墨，你在干什么。”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刚好快到我家的时候沈墨提前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我，他好像有点怔，因为我们离得很近，彼此气息交错，他就像受惊的兔子，赶快坐好，我看到他耳朵有点红，“我到家了，谢谢张叔，谢谢沈墨，你们路上小心。”

我赶快下车，朝张叔和沈墨挥了挥手。

反正从那以后我俩越走越进，他也说话渐渐不再流哈喇子，看起来越来越像个正常男孩了，但可惜他的病还没治好。

我们喜欢一起散步，彼此之间什么话都不说，就像是正常人一样，跟他在一起我的内心都会变得很平静，我不用想一些有的没的。

但当我们拥有美好之后，它就像镜花水月一样，总是很快就会消散。

一天在回家的途中，沈墨碰到了一群混混，领头的那人看着像是学校里臭名昭著的许言颂，就是那个看谁不爽就会带着一伙人去堵人的那种人。

“许哥，这就是咱们学校那傻子啊，听说家里挺有钱，长得看起来也不像个傻子啊，说话还会流哈喇子呢！~”染了黄毛的一个混混对领头的人说。

我有点害怕，但是身上也没带手机，这时候天都已经渐渐黑了，路上人烟稀少。但是沈墨就双手抱着头缩成一团，看起来那么无助。我一咬牙，冲了过去，挡在沈墨前面“你们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这是校园霸凌。”我拿出恶狠狠的气势来死死盯着许言颂，“白薇，你那么护着这个傻子干什么？怎么？学校的传闻是真的？你和傻子在一起了？你还好这口啊。”许言颂笑着看着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我只觉得恶心。

“你欺负他算什么？”

“既然你已经报警了，那我们不打白不打了，你觉得我会怕？你就好好在旁边看着吧。”他死死的拽着我的手腕，然后一群人已经冲上去打沈墨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恶意，倾注在沈墨身上。

沈墨根本就不会还手，我张嘴狠狠地咬着许言颂的胳膊，他立马甩手，我跌在了地上，顾不了那么多，我直接冲向沈墨，抱着他。我看着他鼻青脸肿的，但是没哭，他的嘴角都是血，我心里又凉又疼。

“许哥，你不怕警察，兄弟们可有点怕啊，这够了吧，咱们走吧许哥。”许言颂看着沈墨带着不甘，也只得作罢。

我给张叔打了个电话，把沈墨送回了家。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后来听老师说，许言颂因为校园霸凌被学校开除，沈墨因为受了刺激，病情加重了，于是全家出国去寻找更好的医院治疗。

所有的日子又渐渐回归到了平静，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傻傻的男孩，也再也没有看见过那样一双明亮的眼睛了，所以我的日子还是处于一片混沌中，我已经放弃了挣扎。

可能青春就是这样，会有遗憾，那又如何呢？对我而言，遗憾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