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网络
《论语》是什么？我这样问，用四川方言回怼，就叫找些龙门阵来摆，瓜娃子都晓得，《论语》是一本书噻。
《论语》的确是一本书，问题是好多人喜欢崇圣，就没有把它当成书。哎呀，这个是《论语》耶，圣贤之书耶！半部《论语》便可以治天下，这可是整整一部耶！在他们看来，圣人之言，不说一句顶一万句，顶一千句恐怕只少不多，一定要细细揣摩，反复领会，随时、随地地学而时习之，万万不可有丝毫不敬，万万不可有丝毫质疑。如此尊孔敬孔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想过，倘若《论语》有如此威力，那孔子也备受历代君王和知识分子尊崇，历史上怎么会有外族入主中原，近代为什么会发生鸦片战争，二战时敢于侵略我堂堂华夏的是小小的日本？
《论语》如果包罗万象，句句是真理，当今世界，谁敢，谁能卡我们的脖子？
李零说的是，《论语》跟孔子其人一样，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孔子就是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他的真实身份是思想家和社会批评家，不是心理医生和传教士。
所以读《论语》要放松，不必一本正经，更不要激动得直哆嗦，不要还没读就仰望，崇拜得五体投地。
我想补充的是，更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动不动就“子曰”，视孔子的一家之言为真理。
我还想补充的是，无论读什么书，都不要把阅读这事看得太严重。咱不是学者，不靠这个吃饭，无非用读书打发时间。小时候看连环画就是这样，纯粹是好奇，图好玩。
李零这本书，我读的还是序，已经发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
先说绅士。从前压根就没想到过这个说法的来历。李零说：邹鲁缙绅之士，是孔孟之徒的别称，简称绅士。中国的绅士，系裤腰带的方法是腰上转一圈，下面拖一截儿，拖下来的这截儿就叫“绅”。西方不一样。西方的绅士，是穿西服，系领带，脖子上面绕一圈儿，下面拖一截儿——华夏和西方的区别，一个是裤带，一个是领带，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好玩。
我想到了老百姓的裤带。当知青那会儿，农民伯伯是不兴系裤带的。他们的裤腰很大，在腰部围上一圈，一勒，多出来一截，再往内，往贴肉那里面一塞，基本上就扎紧了。女人的裤带有个名堂，叫鸡肠子带带，盖因与鸡肠子粗细差不多是也。四川话中双音节字很多，带子叫带带，盒子叫盒盒，盖子叫盖盖，第二个字读轻声，好听，但有点奇怪。
好，明白了啥叫绅士，易中天先生来了。易先生说，孔子的苦恼是没处讲话，如果活到现在，他最想的怕就是上《百家讲坛》。如果孔子上《百家讲坛》，你没带笔记本，如果你是绅士，那多出来的一截就派上了用场，可以记在领带上。这是当场记。我想，按易先生的说法，有资格听孔老师讲话者，一定是脖子或者腰下面拖一截儿的绅士。
《论语》是语录体，孔子一定是个喜欢演讲的人。可惜他老人家生不逢时，那时候没有广播，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抖音，只能小范围聊天，好多话都没地方说，憋屈。所以李零认为孔子很孤独，也很苦恼。孔子晚年，不说话。子贡安慰他，“子如不言，小子何述？”他说，“天何言哉”，老天就不说话。不说话，多憋得慌。
李零还认为，《论语》的话，杂乱无章，分篇跟卖韭菜似的，多少钱一把那么分，篇题也是拈篇首语为题，纯粹是标签。书既然是乱的，最好拆开来读：纵读之，当孔子的传记读；横读之，按主题摘录读。其实我的读法更简单，既然是语录，而且没有故事情节，随便翻看一页，读就是了。
再就是孔子的观念肯定有他的局限，比如“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逊），远之则怨”，说明他老人家照样轻视妇女。
再再就是一一且打住，后面值得打问号的内容多的是。
需要说明的是，唯其天真，唯其固执，唯其有局限，唯其不完美，才是真实、平凡、可爱的孔老师。
2022年11月23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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