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1981年,是典型的八零后,都说八零后是抱大的一代,的确,这一代人大多是独生子女,娇生惯养在所难免。但同时父母对孩子的关注度高了,期望值也随之增长。我的父母更是如此,尤其母亲,她是地主成分,读书受到歧视,很早就辍学在家。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读几年书。与母亲比较,我是幸运的,再没有家庭成分的限制,享有受教育的权利。爸爸是老师,我还能享受教师子女特权——早入学。望女成凤的父母,在六岁的时候就把我送入了育红班。比正常入学年龄早了两年。
育红班,也就是现在的幼儿园,不过没有单独的学校,和小学在一处。育红班只有一年,算是升入一年级的预备班。时间久远,不记得当时是怎样的情景了。唯一还有印象的是学校那宽宽的铁栅栏门,上面有长矛一样的铁尖;学校的大院子格外宽敞,好像走完要很久很久;一排排红瓦砖房,窗明几净,老师的办公室是当时最为流行的楼板平房。育红班学的知识不多,老师是领着我们一起玩儿的,一天过得都非常开心。
升入一年级,我六周岁,其他学生八周岁,那时小学还是五年制。班级里都是高大的条桌还有条凳,我坐在上面,脚不沾地,胳膊要架起来才能够到桌面,难受异常。所以桌子底下才是我得意的场所。有时候还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溜出教室,到草地上逮蚂蚱。学校简陋,但操场非常大,没有现在流行的塑胶地面,全都是用土夯实,有些坑洼。操场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国旗杆,五星红旗高高飘扬,虽然有些破旧,但在蔚蓝的天空下,依然鲜艳。而操场最为拉风的要数篮球架子,看见体育老师准确的把一颗大大的球投入筐中,心里都是崇拜。
日子无忧无虑,学习任务也不重。我们能来上学,都感到骄傲,因为有很多贫困的学生没钱交学费,不能入学,他们经常在教室外面偷偷观瞧。当时学校收书费,学杂费,还有教辅用书费,冬天还要收燃料费。这些费用,对于农民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冬天是最难过的,因为气候寒冷。教室要搭一个土炉子取暖,都是老师自己和泥,自己搭。学校统一购买牛粪,每个教室都要腾出一块地方,放置牛粪,通常在讲台的一侧。班级还要有炉官,每天负责生炉子。也许,炉官是世界上最小的官职了吧!虽然炉火旺盛,还是抵不住冬天的寒冷,挨着炉子的座位学生被烤得脸通红,在窗户边的学生却已经冻的瑟瑟发抖。木制的窗户封闭不严,虽然外面订了一层塑料布,学生们冻手冻脚的大有人在。小时候的我,极容易生冻疮,整个冬天,手肿得像包子一样,上面还涂着油亮亮的冻疮膏。
夏天是最快乐的,不用担心受冻,还有快乐的六一。每年六一儿童节全学校都会认真准备。老师们向往年一样,用石灰画出跑道,还要提前采购奖品———无非是铅笔橡皮笔记本一类,但是大家都很看重这份奖品,还有奖品背后的一份荣誉。学生很努力,早早地就开始训练各种项目,接力赛如何接棒,速算跑如何快捷,跳高跳远该怎样摆臂……整个校园的空气紧张又欢乐。学生们不但可以快快乐乐玩几天,还可以趁此机会向父母要一双心仪已久的白球鞋。有的家庭买不起新鞋子,父母也会把旧鞋子用粉笔涂抹的白白的。并且给孩子几毛钱,可以在六一那天买几根老冰棍儿解馋。在那个时候,六一儿童节在孩子心里,就像过年一样重要。
当年一个村一所小学,多半是为了方便小孩子就近入学。但是中学只有乡政府所在地有一所。道伦百姓乡中学恰好在我们村,离小学不足500米路。爸爸很早就调去中学了,当我升入初中的时候,中学校园的气派我早已经领略了。中学比小学校园更大,进入大门,是林荫路,两旁高大的杨树在夏天里撑起大大的绿伞,教师办公室前有漂亮的花坛,五颜六色,香气飘飘。操场依然很大,不但有篮球场,还有排球场,双杠单杠,沙坑……校园内还有自留地,种植各种蔬菜,还有玉米大豆。总之,中学校园充满了诗情画意。
中学还设有食堂和宿舍,别村的学生要来读书,需要住宿,稍近一点的,步行或者骑自行车上学。这些学生中午都是自己带饭。食堂只提供住宿生伙食。食堂主食是小米,都是自家种植的,质量参差不齐,赶上谁家小米不干净,学生这顿饭就得上面漂虫子,底下沉沙子。最幸福的是学校每个星期都会蒸两次大馒头,大碱发面,麦香浓郁。蔬菜主要是菜园里的时令蔬菜,不够的要到集市上批发。最常吃的就是角瓜汤泡大馒头。食堂的李师傅有点秃顶,但在我们心里他就是美味的缔造者。
其实,我是本村人,不必住校。父亲为了锻炼我独立自主的能力,硬是让我住进的学校宿舍。一个大屋子,南北两铺大炕,能住20个人。夏天屋子里像闷罐,冬天冷的像冰窖。每天我们要抽一组学生烧炕,用油毡纸点燃牛粪,看着灶膛要一个小时。其他学生都去上晚自习了,烧炕的学生只能拿着书自己复习。大炕总是炕头热,烫的学生翻来覆去睡不着,炕稍又很凉,冻得一晚不敢翻身,早上起来,头发上都是冰珠儿。为了公平,大家只好轮流。
初三那年,传来合乡并校的消息,把道伦百姓乡和巴彦花乡合为巴彦花镇。中学迁到巴彦花。我们这一届毕业生成了最后一届。家长们听到消息,早早就把孩子转学到巴彦花中学,可怜我们毕业班就剩下七个学生。我是不能走的,父亲那时已经是中学的校长,无论如何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都说人多不好办事,但人少也同样不好办。毕业班,复习用的卷子比较多,以前人多,都是蜡纸刻印。人少了,刻印成本太高了。老师只好用复印纸抄写。其他学科还好,语文试卷最麻烦,因为有阅读题,海量的篇幅也累坏了语文老师,于是写字好的学生开始替老师分忧。复印纸要用圆珠笔才好用,可是圆珠笔又是最不练字的笔,我的一手好字,就毁在了那个时候。
条件虽然艰苦,但是学生干劲十足。秉烛夜谈的,闻鸡起舞的,有时这起早的竟然能遇上贪晚的。七个学生,一共考走了四个,这比例也是历史新高。父亲因此圆满地结束了校长任期。
我考入了赤峰财经学校,一所中专院校。当时中师中专非常热门,不但国家包分配,还可以提前工作挣钱。我家并不富裕,后来生育政策开放,父母又生了妹妹。父亲说,女孩子读中师挺好,以后当个老师,工作稳定。我的老师劝父亲,还是考高中,以后考大学更有前途。但是父亲主意已定,无人能劝。父亲之所以这么固执,确实是家庭情况所迫。虽然父亲是老师,可是教师工资长期拖欠,一家人都是靠母亲种地,经营小买卖过活。所以在农村有一个奇怪的假期,叫做农忙假。春种或者秋收,动辄放一两个星期假,所有的教师都去忙活自留地的庄稼。是呀!教师也是人,也要生活呀!我理解父亲,但是又不甘心。叛逆的我选择了考中专,说什么也不要当老师了。1996年,我以高出高中分数线近100分的成绩考入了赤峰财经学校。
四年的学习生涯,很快结束。2000年毕业回乡,正好赶上家乡搞岗位分流,学校极度缺乏教师,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全都分流去了学校。我心感慨,一直努力挣脱父亲给我安排的教师之路,最后还是阴差阳错的回归。我被分到了新民乡中学。
我在新民任教十几年,这期间,国家建设乡村学校,我亲眼见证了一排排校舍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宽敞明亮的楼房,从此,乡下的学生也可以像城里学生一样,坐在楼房里学习生活。而且学生上学,学费学杂费全免。孩子们再也不会因为贫困辍学了。这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头号新闻。同时教师的地位也提高了,拖欠工资早已经还清,还在不断地涨工资。2008年,温家宝总理在位,一次性给教师涨了1000多元,从此老师这个职业,成了让人羡慕的高薪职业。
2011年,国家又有了新政策,把所有的乡下中学合并到镇里。天山镇新成立了四中,五中,六中三所中学,校舍规划科学,教学设备先进,图书室,实验室,体育馆应有尽有。学生们的学习环境更加优越,学习资源更加丰富。同时很多老师都跟着调回了镇里。乡下的中学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小学。至此实现了一乡一校。
从我步入校园至今,已经三十多年。回首这三十年,也是中国教育大变革的时期,而每一次变革都折射出国家对于教育事业的重视,对“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诠释。现在国家经济繁荣,教育发展稳定,相信中国的教育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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