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许谁，沐之以帆（2）

【青春】许谁，沐之以帆（2）

后来的我们，会想起，发生在曾经的某个细节，继而品尝出青涩的味道。只是，当时的我们，以为，那是个再平凡不过的瞬间。

第二章    初见

“你也坐呀”，沐诗说着，把手里的椅子递给他，低着头，不知该如何问候。

“我就不用了，站着能长高”，他接过，却并没有坐，诙谐的语气，一如既往。扭头看向沐诗，笑着说。

五月的太阳微辣，透过树枝，撒下斑驳的光，投在对面的男孩脸上，让嘴角的笑容显得更加阳光。

阳光？他一直是呢，沐诗想。

眼前的他，高高的个子，偏白色皮肤，既不清瘦也不虚胖，是一种健康的强壮，沐诗记得，他酷爱体育。白T黑裤，简单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也落落大方，尽显青春气息。

许是察觉到沐诗的目光，他看向沐诗的眼睛，一时间，四目相对，眼神交汇，流光溢转，像极了八年前那场最初的遇见。

“你好啊，许一帆”，沐诗微笑着，依旧先开口。一样的口吻和语气，不一样的时间和地点。

2009年的秋。

九月里，天气依旧闷热。

开学季，路汐中学门口到处人影攒动，车来车往。帮忙拿行李的家长，开学雀跃着的新生，望着满目桃李的老师…交谈声，嘻笑声，车鸣声，远远望去，好不热闹。

“别挤啊”“谁踩了我的脚”“挤什么挤啊”一番功夫后，沐诗终于在贴满分班名单的公告栏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沐诗，七年级5班。

“找到啦”，也不枉顶着太阳挤这么久了，沐诗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自己的名字在太阳下晒暖，散发着新生活的芬芳。

“同班同学没有一个认识的？”心生疑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这么惨吧？

手指按着名单从上往下又看了一遍。

“林伊？”手指停在了名字的后边，不自觉念出声。

沐诗记得她，六年级时的班长，也是班花。不得不承认，作为女生，沐诗也觉得她长得很漂亮，大眼睛，双眼皮，齐耳短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露出整齐的牙齿，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若不细看，相信没人看得出她下巴处的一块小胎记，因为有时候，太美会让你忽略掉瑕疵。沐诗觉得，林伊就是这样一个人，人如其名，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不仅是外表的美丽，人也很体贴温暖，沐诗觉得。

看着名字，出了神。

“没有凳子坐吗？先跟同桌挤一下”，林伊略带歉意地笑着对沐诗说。初来乍到，举目无亲，一句询问的话让沐诗转头望向声源。

那一刻，沐诗只有一个感觉，眼前的女生好漂亮，好温柔，看的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人，就算提出什么无理要求，也会难以让人拒绝吧，沐诗想。

那是转去第一天，是下午，新班级未分定老师，一同转去的新生都没有凳子坐，沐诗也一样，只能站着。不同的是，新面孔的增加燃起了大家的兴趣，大家争相认识新同学，班里吵闹声一片。而沐诗性子慢热，不喜主动，需要时间适应新环境。于是一个人呆呆地站着，不知该看向何处。

“大家先停一下”，清脆的女声从讲台上传来，停止了一切喧闹，众人纷纷看向讲台上的女生，利落的齐耳短发，洁白的连衣裙子，黑亮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嘴角的微笑颠倒众生。

“好漂亮啊”“这是谁啊”“好有气质”，议论声四起。

“大家好，我是林伊，之前一直在这所学校读书，算是老生，也一直担任班长，老师说待会儿过来，嘱托我先维持一下秩序，”她看向台下的众人，笑着做自我介绍，明明是平淡无奇的一席话，班里人却听得认真。

“第一次见面，热情自然难得可贵，不过，大家尽量小声一点，影响了其他同学可不大好，你们说呢？”上扬的语调结尾，反问中也传达着作为班长的威严。

“好的”“可以可以”“知道啦”，不约而同地，四下里回答声响起，喧闹依旧，音量却小了很多。

许是无处可看，无事可干，又或是讶异于林伊的美好，沐诗一直盯着讲台上的人看。

“你还没有凳子吗？先跟同桌挤一下”，察觉到注视，林伊笑着对沐诗说，客气中带着温和。

午后阳光炙热，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嘈杂，沐诗却觉心头清凉，耳边静谧，只因那陌生环境里简单的一句话。

那一刻，沐诗便记住了这个女孩的名字——林伊。

后来的一年里，林伊仍是班长，协助老师管理班里大小事务，沐诗由于刚转去，倾心于功课，与她并无过多交集，只记得，那个午后，那个女孩，那句不经意却给她温暖的话。

“沐诗，找到了没”，母亲的叫声唤醒了回忆中的她。

“找到了”，费力挤出人群，“在5班”，沐诗笑着对母亲说。

不管怎样，也是个认识的人，总是好的，显得不那么孤单。

接下来，找教室，报道，找宿舍，放行李，办饭卡…

一上午，沐诗和母亲都没有歇口气的机会，也不敢歇气，人太多，排到下午更热。

“妈，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歇会儿吧”，沐诗拧开手里的一瓶水，递给母亲，自己拿出报名表扇风驱热，边擦汗边感慨开学的忙碌。

“沐诗？！”

听到有人叫自己，沐诗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张望。

“真的是你？！”声音由远及近。

待看清来人，沐诗因劳累蔫了的眼神瞬间有了光泽。

“宋歆？！”沐诗跳着跑过去，雀跃的像刚挣出笼的鸟。

“好久不见，好想你”，宋歆开心地拥抱沐诗，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

“对啊对啊”，沐诗拉着她手说，“我也好想你”，最好的朋友。

她们在六年级相识，兴趣相投，心性相近，玩的特别要好，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疯啊，玩啊，都在一起，所有的事情，就连心里的小秘密，也都一起分享。在家也整天张口闭口“宋歆怎么怎么”，母亲也知道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一整年的时光，让两人的友情从发芽到了开花。

那是迄今为止沐诗最快乐的时光，有好朋友的陪伴。一个暑假不见，此刻，想念决堤而出。

“你在几班” “你在几班”。

好朋友道尽思念之后，异口同声地问。

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我在5班”，沐诗答，“你呢？刚看了名单，班里除了林伊，别的人我都不认识”，语气越来越弱。

好想跟你一个班。继续做好朋友。

“真的？！我也在5班啊”宋歆叫出声。

沐诗的眼睛有了光。

“啊，太好了太好了”，沐诗拉着宋歆跳起来，“一定是我太着急了，刚才看漏了”，不过，能在一个班真好。

“我也没看到你的名字，”宋歆疑惑，“不管啦不管啦，跟你在一个班就好”，喜悦冲淡了疏漏的细节，只留下欢呼。

“妈，这是宋歆”，沐诗转身向母亲介绍，“我最好的朋友，跟我分在一个班”，雀跃着开口，难掩心头的欢喜。

“这就是宋歆啊”，面前的女孩小小的个子，纤瘦的身材，短袖背带裤看上去朝气蓬勃，一双眼睛精致有神，是个乖巧的女孩。听到沐诗的介绍略觉娇羞，敛起嘴角带着笑看过来。母亲温和开口，“常听沐诗提起你，长的这般俊俏可爱，有空让沐诗带你去家里玩啊”，跟沐诗站在一起略显小巧，皮肤再白皙一些更能加分，母亲友善地看向她俩。

“好的，阿姨，有时间我一定去”，听到称赞，宋歆稍稍低下了头，脚也在地上比划着石头，应允声从嘴角溢出，带着乖巧。

“宋歆，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黑板上说下午统一进班集合”，沐诗把贴心二字发挥到了极致，面面俱到。

“嗯，还差一些，”宋歆回，“那…沐诗，下午见，我妈还在那边等我”。

“好，下午见”，沐诗挥手告别，目送宋歆走向花坛旁的绿化带，那里站着一位阿姨，是宋歆的母亲吧，沐诗猜想。

跟着母亲一起去吃午饭，听了无数遍烂熟于心的嘱咐，并承诺一定会好好学习之后，母亲才不舍地离去。

望着母亲的背影，沐诗不禁有些伤感，总要离开父母的臂膀，独自坚强。甩甩烦扰的思绪，沐诗走向学校。

七年级5班…

下午三点，教室里坐满了人，开学第一天，压抑了一暑假的激动心情集体迸发，熟人间的交谈，生人间的问候，交揉在一起，热闹非凡。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坐在门口的学生跑到门口张望后大喊，赶在老师进门之前回到位置上坐好作乖巧状。

班里的吵闹声安静下来。沐诗也抬起头，望向门口。

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胖胖的，戴着眼睛，看起来很可爱。只是…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喔，想起来了。

上午报道的时候见过。

“沐诗？”，签完字后，老师望着她的字迹唤出声，“第四名，成绩还不错，字写的也很清秀”，抬起头正视她。

“啊哈，谢谢老师”，沐诗礼貌回，心里却酸涩不已，一到大型考试就失常，怎么也改不掉这个令人头疼的毛病。

“自己可以先找个位置坐，随后会重新排位”，老师适时提醒。

“嗯，好的”，沐诗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试试，都挺好。新学期，新开始，发挥失常的毛病要改改了，嗯，好好学习，沐诗想。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李江”，话毕，粉笔与黑板的摩擦声响起，工整的字迹跃然出现。

声线将沐诗拉回现实。

原来他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沐诗认真听下去。

“接下来的一年里，会由我带领你们走进初中生活，大家有什么学习和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全力帮你们”，简短有力的开场白，像是一个定心丸，让在座的众多学生找到了依靠。

接下来是长长的注意事项，班主任不厌其烦地讲着，下边人也摇头晃脑地应和着。

“好了，先说这么多”，许是察觉到沉闷的气氛，李江停下话头，“第一天，大家先认识一下周围的新同学吧，那个，林伊，你出来一下”。

挥手招呼林伊去教室外。

“唔喔”欢呼声响起，热闹继续。

沐诗看了看身旁的空座位，又转向教室外，老师和林伊正说着什么，看着像是在征求林伊的意见。

望着望着沐诗出了神。

座位是沐诗自己挑的，第三排正中间，视线正好，听课效果也绝对很棒。只是有些事情，预测得了开始，却猜不到结尾。

不知道命运会安排谁坐在你的旁边。

答案已揭晓，就是此刻在教室外跟老师谈笑风生的女孩——林伊。

之前的吵闹中，也有沐诗和林伊的交谈。原来，林伊也记得她，新转去的女孩，不喜跟陌生人接触，却在短短的一学期就冲到班里第二名，年级第六名，并且让刻薄的女班主任赞不绝口，就连严格的英语老师也经常在课堂上夸奖沐诗语感好，学习刻苦，任是谁都难以忘记。新学期伊始，有个熟人在身边总是开心的，碰巧占座位时翻到了沐诗留下占位的书，林伊便把书包放在了旁边的座位。

难怪下午一到教室，沐诗就看到宋歆一个人坐在第一排，背挺得直直的，叫她也不应。现在才恍然大悟，依宋歆的性子，必然会想要挨着沐诗坐，结果被人抢先了，爱而不得。

哈，这丫头，又生闷气，沐诗心头暖暖的。

一来二去的对话，让沐诗和林伊熟悉了不少。

林伊知道了沐诗性子慢热，知性的背后是灵动的活泼和纯真，而沐诗，也理解了林伊，落落大方和成熟的背后是父母离异的心酸，饶是家里开着手机店，衣食富足，心里也缺少着关爱。

真诚让关系飞速递进。

打开心扉会看到新的风景，以后可以好好相处，沐诗定定神，不再发呆。

又有两个男生也被叫出去了，沐诗收回视线，低头看手里的《小王子》，酷爱读书这点，一直是她的特别，字里行间，款款数语，细细揣摩，总有浮动人心，催人泪下的魔力，她喜欢。

“好，大家先自习”，班主任又交代了几句其他的，就出去了。

一室嘈杂。

“沐诗沐诗”，身边雀跃出声。

“老师刚让我推荐几个班干部，我推荐了你”，林伊得逞地笑。

“啊？”沐诗闻言惊慌，“不行不行”，下意识地推脱。

比起人际关系的复杂，沐诗更喜欢安静的读书，学习，坚信付出会有收获。

“怎么不行啊”，林伊反驳，“你就是拘束自己了，要多跟人相处才能丰富自己啊”，嗔嗔地看着她笑。

“我…”，沐诗望着她打了结，甜甜的笑容让她不忍拒绝对方的好意。

“应该是哪一科的课代表，帮忙收发作业”，林伊看她犹豫，继续进攻，“不会耽误学习的，而且还可以跟老师近距离接触，讨论问题也方便呀”，知道她的忧虑。

“喔…”沐诗低头消化她的话，似乎不是没有道理。

“宿舍长！！你的钥匙！！！”“啊”钥匙落地声和沐诗的痛呼同时响起。

沐诗揉着额头看向背后调皮的男生，在她的嗔视中调皮地吐着舌头。

“你…”沐诗气极，好痛啊，怎么那么重的钥匙？

“对不起…你…没事吧？”身后清脆的男声响起，让沐诗的“你”字咽下了声。

转身，抬头，一气呵成，徇声而去。

高高的个子，偏白的肤色，白上衣，黑裤子，将不胖不瘦的修长身材修饰的正好，一双眼睛略带歉意，却深邃的像漩涡引人掉落。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过来，照在面前的男生身上，斑斑点点的光，像是心头荡漾的小波纹。

“没…事”，沐诗捂着额头答，不再言语。

对待新事物会有一段莫名的抵触期，熟识之后，这种感觉会慢慢消失。有时候，沐诗会觉得自己很奇怪。

“真的…没事吗？”，不放心的追问。

说不愧疚是假的，是他让同学把钥匙“隔空”还给他的，唉，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反应能力，砸到了一个女生的额头，听到叫声，许一帆就慌忙走了过来，一大串钥匙呢，落地声也好大，应该很痛吧。

是个扎马尾的女生，齐刘海，大眼睛，许是不爱跟人接触，匆匆抬起头看他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揉额头。

看样子真的很疼。

刚才的尖叫，这会儿班里正中间又站着一个男生，一时间，大家都疑惑的看过来。

沐诗不知该怎么打破这种尴尬。

“说是明天有入学考试呢”，林伊转了转眼睛，站起身子大声道。

“不会吧”“啊”“天”，喧嚣声恢复。

“他也是班干部，两个男生宿舍的宿舍长之一，刚也被叫出去了”，林伊坐下的时候搂了沐诗的脖子，顺势在她耳边低语，“好像叫，许一帆”，不经意地松开沐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拿过沐诗的《小王子》翻阅。

身边人依旧站着，似是对“伤势”有着执着的愧疚，不等一个满意的回答不会离开。

僵持的气氛，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的。

鼓起勇气。

“你好啊，许一帆”，沐诗站起身，笑着问候眼前的陌生人，既然是新学期，总要有所改变。

“你好”，眼神中有明显的停滞，随即回之以微笑，带着阳光的气息。

担忧“伤势”的许一帆没料到她会突然起身，近距离的审视才看清了眼前的女孩。

身高到他的鼻子处，上穿条纹短衬，下搭牛仔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更好衬托身形，看起来简单干练。一双大眼睛有神采却填充着世事的忧伤，很是特别。因额头的疼痛眼角红红的，更是惹人心疼。此刻笑着跟他打招呼，僵硬的嘴角让许一帆看出了她的勉强和努力。

眼神相撞，数秒停留。

许是明白了她的另类回答方式，许一帆终于转过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沐诗也松了一口气，缓缓坐下。隐约听到墙边的碎语，“她叫沐诗”，有着打探到消息的得意。

她转头看去，带着困惑。

“沐诗？”，许一帆回到位置坐好，靠着墙仰起头，念着名字出声，像是在深思，抬眼，正好撞入沐诗探询的双眸。

没有躲闪，没有逃离，静静的凝望，斗转星移。

八年后的重逢，一样的问候，不一样的我们。

故事会尘封，生活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