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回顾:第二章 往事如烟

这个冬天,有些漫长。
在这个世界,没有谁会一直等着谁,有人想等却等不了,有人能等却等不到。
看着漫天大雾,摩天大楼在雾中若隐若现,路上的人步履匆匆,苏安玲忽然想不起自己起这么早又还穿睡衣出门的目的是什么。
昨晚好像哭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肿,而一夜无梦似是睡了一场好觉。苏安玲记得醒来之后,又在床上做了很久然后才下楼出了小区。
在晨雾中徘徊了一会儿,苏安玲才终于记起是要去街对面的早餐店买几个包子馒头。她裹紧外套,快速地穿过街道买了早餐后又快步折回来。
回到家里的时候,黎安也已经起床了,她看着女儿手里提着早餐有些诧异。苏安玲周末很少早起,也基本不吃早餐,今天不仅早起还准备好了早餐,着实反常。
黎安看到苏安玲的眼睛微肿,以为她为昨天的事感到委屈,安慰道:“玲玲,你爸爸他也是为你着急,别怪他。”
着急?苏安玲今年20岁,不对,准确的说是21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要着急着结婚吗?“我没怪他。”苏安玲说。她的确谁没怪,同龄的人虽然有很还在上大学,但也有人已经要结婚了不是吗,怪得谁呢?
这一刻,苏安玲忽然理解了梁栋。在农村,早早就辍了学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家里人逼着相亲、结婚,这似乎是为了圈住那些年轻躁动的心,让他们早有牵挂,便能安心养家,安于生活,更能体现上一辈的价值。
也许从辍学的那一刻,有些人的人生火车就已经定好了站点,在何时到何地该做什么。倘若他们要越过某个站,上一辈的人就会用过来的身份告诉他们:听我的才不会错,你懂不生活,你坚持的只会让落魄。
他们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让晚辈无法再三拒绝。就算有人真的狠下心来违背,最后也会缴械投降,因为只有稍有一点错,他们便会指责,毫不留情地指责。
她已经和梁栋一样了,不是吗?已经坐上了那列人生火车,停靠站和终点站已经定好了。可是,她还抱着一丝幻想,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可以下车。
某一天,会是哪一天呢?苏安玲望着窗外的大雾,暗想着。
城里没有下雪,一朵雪花也没有,即使这个冬天已经很冷了。苏安玲想看雪,因为从小生活的地方从没有下过雪,最冷的时候只会有些霜花。
可她仍然怀念那个地方,还有那里的人,还好马上就要回去了。
年前的的几个月公司变得忙碌,苏安玲的时间也被安排的满档,偶尔还要加班,有时甚至是在周末,有时间都会用在补充睡眠,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去相亲了。好在父母也有些许忙碌,这样那样的事情充实着,也没有提相亲的事情,只有苏子翔有时会提起让她再跟周笙联系联系。苏安玲猜想,他应该是从周笙父母那里知道自己对周笙还满意的事情。
其实这一点不用苏子翔提醒,苏安玲也会跟周笙联系。自从上次相亲之后,两人又在私下里见过几面,聊得都是年轻人之间的话题,确切地说,两个人在相互疗伤。偶尔,周笙也会用苏安玲当挡箭牌。她也不介意,两人之间因为有相似的地方,成为了朋友。
说起来,周笙也的确帮了苏安玲许多。她记得两人第三次见面时,周笙说了一句话——你看起来变得忧伤了许多。
听到“忧伤”这个词,苏安玲愣了一会,她虽然不自信乐观的人,却也不是内向的人,而这个词像是形容那些经历过世事且心有遗憾的人的,是一个消极的词,她不喜欢。但这又让她想起了的读书时代,那时时兴用写忧伤的词语以吸取旁人注意,每个人都希望成为一个有故事人,等着别人逐步来揭开,而不自知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故事,还是故作姿态。
还真是有些怀念那个时候啊,无拘无束,不谙世事。回忆所以美好,是因为再也回不去了。回忆的存在,或许是某人的潜意识停留,又或许是在提醒世事变迁,人不如故。
在法定春节前一周,苏安玲的公司便放了假,这是她留在这家公司的理由,老板定的规矩格外人性化。而父母辛劳了一年,也提前告了假,一家人买了火车票,回老家。许是一年没有回家,苏子翔显得激动,一路上问了好几次“要到了吗”。直到看到窗外的风景变成记忆中的模样时,苏子翔终于安心,也很安静。苏安玲看着父亲的神色,知他近乡情怯忽然觉得他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心中有些酸楚。
好在这份酸楚在到家以后,被乡里人的热情和年味,家人的殷切期待,笑逐颜开淡化了。年前的这几天,常有打工的人回来,苏安玲也看到了很多许久不见的人,包括苏浅语。
这是她除却家人,最想见的人。
苏安玲和苏浅语是发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两人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一个热烈一个温婉,苏浅语当然是那个夏天。
两人的小学是在乡里上学,五年级时开始住校,寝室是十六人间,两个人睡一张床,且被子什么的全部都需要自己从家里面带来。从那时直到初中毕业,两人都是睡在一起的,了解彼此的只有彼此。
见到苏浅语是在苏安玲回家后的第二天,她睡到自然醒后,太阳已经出来,晨雾也已散去,世界格外清明。
她在婆婆和黎安的叮嘱中洗漱吃饭,然后端着碗看着在院中准备搭架晒猪肉和香肠的爷爷、苏子翔和弟弟苏安朗。苏安朗本来一直玩手机,见到苏安玲后叫了一声“姐”,便将手机收了起来,帮着晾晒。
吃过饭后,苏子翔等人准备上街去办些年货,苏安玲表示自己不想去,要留在家里看着肉以免被鸟儿啄了。苏安朗见她不去,自己也不去了,说要跟姐姐一起守着。苏子翔本想与他多亲近,却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他向黎安感叹着:到底是陪伴安朗的时间少了,不太和我亲近。而黎安则安慰他,说是苏安朗已经到了青春叛逆期,有自己的想法,不想成天被大人管着。
苏子翔想了想,觉得黎安说的有道理,也不再说什么。
看着父亲一行人上街去,苏安玲伸了个懒腰,一脸轻松的去烧热水准备洗头。
她把热水端出来的时候,看见苏安朗拿着椅子,坐在太阳底下,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甚是惬意。她注意到苏安朗的头发已经快遮住了眼睛,于是放下水盆,朝苏安朗喊了一声:“兄弟,过来。”
苏安朗从椅子上跳起来皱着眉,将手机收起来,左手插在裤兜,右手摸着头发,一副不情愿地往后退。
“姐,我可以不洗头吗?”苏安朗说。
“不可以,这次不但要洗,还要剪。”
“剪?你?”苏安朗一副怀疑的模样。
“对,快过来。”苏安玲命令着。
苏安朗从小不听别人的话,就听苏安玲的,现在像个小绵羊一样乖乖地走过去,任由她主宰。
暖阳下,姐姐站在弓着腰的弟弟身旁,掌握着适当的力度揉搓着弟弟的头发,白色的泡沫在指发间游走,又顺着热水流走。待头发洗完之后,苏安玲让弟弟端坐在椅子上,自己去屋里拿了见到和梳子。
就在她要动手的那一刻,苏安朗身体本能的往后扬了扬,带着一丝壮烈地说:“姐,小心点。”
苏安玲笑了笑,剪刀在他眼前晃晃,然后学着理发师的样子,剪了下去。苏安朗不知道苏安玲用了多久时间剪发,即使看着苏安玲一副满意的模样,仍然拒绝照镜子。
“哎哟,安朗终于换发型了啊,还不错哦。”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姐弟俩同事看过去,看见苏浅语站在路边。苏安玲的家与苏浅语的家的右后方,势略微高些,且苏浅语家的右边是矮房,所以苏安玲能看见她。
“浅语?”苏安玲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她有所犹疑,是因苏浅语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却是极其不合身,乍眼看去仿佛一个小老头站在那里,加上她的双手还互揣在袖子里,俨然一副老头姿态,哪里是一副大学生的样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苏安朗皱着眉嘟囔着。
“安玲,是我。”苏浅语一边应着,一边往苏安玲家走去。苏安玲连忙迎上去,两人拉着聊了几句,苏安朗便听见苏安玲对他说:“你守着,我和浅语去转转。”
“哦。”苏安朗应着,半躺在椅子上。
两人手挽着手走开,顺着公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冬日暖阳,落在她们身上,有几分柔软。两人一路聊着各自的近况,又聊到过去,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河边。
河边的农田还种着蔬菜,但大多数只翻过土什么也没有种,田埂上尽是枯草。两人顺着田埂七转八绕,然后并肩坐在了田埂上。
“你还是老样子。”苏安玲说。她看着不远处的河,河面平静无澜,偶有野鸭子略过,泛起一圈圈波纹。
她所认识的苏浅语,圆圆的脸,眼睛不大却明亮,脸上时常挂着微笑。她在家里的时候永远是最放松的样子,会穿着父亲的一副,趿着拖鞋,也会端着碗在路边吃饭,会哈哈大笑……和她在一起,所有的烦恼都能忘掉。
“你呢?”苏浅语问,“你变了吗?”
“我?”苏安玲愣了愣,看着她反问,“你觉得我变了吗?”
苏浅语转过头看着她,仔细端详着她,说:“没有。”她说的很肯定。
苏安玲明显讶异了,她不再看苏浅语,眼神飘向四处。毕业后的这两年,她经历了很多了,所有的亲人朋友都睡她变了,甚至连她自己也这样认为。而苏浅语却说自己没变,她恍然:原来她不是变了,只是长大了。
“浅语,梁栋要结婚了。”
“我知道。他们……他们相亲认识的。”
苏安玲知道苏浅语故意压低了声音。
“我讨厌相亲。”她又说。
苏浅语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会妥协吗?”
“我只想嫁给我喜欢的人,嫁给爱情。”
下一章:第四章 亲人故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