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的背影
我喜欢雪花晶莹洁白,玲珑剔透;我喜欢坐在屋子里看雪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我喜欢在雪中散步,徜徉,享受那份清凉的浸润;我喜欢在雪后的原野前行,咯咯吱吱的声响,歪歪斜斜的脚印;我喜欢……好像与雪有关的我都喜欢,哪怕是雪一个转身,留给我的背影。
雪后的小村庄,静谧,饱满,像穿了厚厚棉服的老人,静悄悄地伫立,不言不语,想着自己的心事。村后,是他微驼但依旧壮硕的肩背,厚实,强壮,任谁靠着都心安;村子就在他怀里抱着,一处处屋瓦掩住青灰,屋瓦上的一缕青烟是唯一表露的情绪;巴掌大的院落里,窄窄的巷子里,歪歪扭扭扫出深褐色的小路,从一家门前延伸的另一家门前,把个村子画成蜘蛛网;偶尔有狗狗猫猫跑出来,雪上留几个爪印儿,又踅摸着回到屋檐下,鸡们猪们懒懒的,绝不愿动弹;院落里的人迹也是少少的,冬闲遇上雪天,围着炉火在家应该是最惬意的生活了吧!
雪后的村子静默成一幅画,把自己隐藏在洁白的雪花后面,留给我的,是一个永远也销蚀不掉的背影。那是小时候我生活过的地方,是洁白的雪花掩映着的万紫千红。
有一场大雪至今难忘,前些天和弟弟说起来,我们俩都印象深刻。那时候我应该读初中吧,弟弟小学。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是从午后的一场雨开始的,到傍晚变成雪,遮天蔽日,睁不开眼,看不清路,我俩在泥泥水水里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反正头发、衣服、鞋子都是湿的,狼狈至极。其实,更加狼狈的还在第二天。
那场雪下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俩去上学,我还自告奋勇地要用自行车带着他。不曾想,雨成冰,雪覆冰上,光滑无比,别说骑车,推都不行。我俩一出门就摔了一跤,然后,在从家到学校的路上,我俩就像俩个雪球,跌跌撞撞,滚滚爬爬,人不知道多少次摔倒爬起,爬起摔倒;自行车扶起又倒下,倒下又扶起。我俩满身的拍不下去的雪,头上脸上都是雪,脚上的棉鞋看不出底色,每一步都陷落在深深浅浅的雪窝里。我尽量扶拉着他,不让他摔倒,他也不像以往那么缠人,再不要求我必须推着他,乖乖地走在我身边,紧紧拉着我,扶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前行。平常十几分钟的一条路,那天我俩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赶到学校,我迟到了,老师什么也没说,让我坐回座位,想来当时我的确是狼狈,老师也起了恻隐之心,不忍责备半句吧!
那天和弟弟谈起这件事,忽然就觉得我俩心好近,那场雪真好,那冷冷的天,那满天的雪,那跌跌撞撞的俩个小人,多好。雪花,是有两面的,前面是冰冷,后面是温暖,六出晶莹本就美到极致,而温柔的外表后面,是寒冷中姐弟一起走,互相扶持互相鼓励的温暖。
去年冬天,自习,和同事外出就餐,回来时,雪无声无息地飘起来。我们惊喜,在雪里跑,笑,叫。街道两侧,霓虹闪烁,我看见风吹乱的雪五颜六色,街道忽然就拉的很长,有了纵深,汽车行人都在雪后越来越远,没有了声音,在这暗色却暖暖的背景里,我和朋友站在路边,怔怔地看着。
有情侣走过,紧紧贴在一起,姑娘给小伙子拍打衣袖上的落雪,小伙子给姑娘拂去额发上的雪毛,深情对视,然后继续前行;饭馆里出来的母子,打开门的一瞬愣了一下,然后孩子欢呼着跑进雪中,母亲在后面焦急地呼喊,要小心,不要摔倒,戴上帽子,拉好拉链……孩子咯咯笑着越跑越远,母亲追着喊着,遮不住口气里的笑意;抄着异地语音的侉子,俩大老爷们就那么傻站着,不说话,也不走,雕塑一样站着,看着,任雪花沾满须发,落在脸颊,融化,一股股凉意……许是南方人,不曾这样近距离接受雪的爱抚,傻了吧!
我和朋友在校园分手,相约写诗,写雪里看到的世界。她说,她喜欢雪,六出冰花的形态美,漫天飞舞的出场美,银装素裹的境界美,冰消雪花的神奇美……一连串的美从那个有文采的女子口中脱口而出,我看见灯下雪幕里她红色的衣服,净白的脸庞,兴奋的眼睛里闪着光。我知道雪幕后面,那个读懂世界和人情的人最美。
雪花,是冬天的正脸,晶亮闪烁;转过脸,我看见她的背影,是沉沉熟睡的童年记忆在晶莹里闪,是在雪地里互相扶持艰难前行的姐弟深情,是读懂这个世界并愿意为之放歌的易感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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