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很少有新衣服穿,看到别的伙伴穿着新衣服,心里尤其羡慕。
奶奶常对我说,小孩个子长得快,做件新衣服用不两年就穿不上了,还是捡你哥哥的穿吧。
奶奶常对哥哥说,小孩子个子长得快,做件新衣服用不两年就穿不上了,还是捡你爸爸的穿吧。
可是爸爸身上的衣服不穿个稀巴烂是不会脱下来的。因此哥哥没得捡,我就更没得捡。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一年又一年就这样过来了。
倒不是说总也不做新衣服,记得有一年临过年的时候,我就有了一条新裤子。小时候对于“年”有着热切的向往,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数着日子过,每过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过年可以吃些肉食,放鞭炮,当然过年都实行穿新衣服,预示着除旧迎新嘛。只是,对于我的家庭来说,穿新衣服几乎是不用去盼望的,因为也盼不来。
有一年的冬天,奶奶买了块布,领我到村里的裁缝家里去量了尺寸,过了几天奶奶就把衣服取回来了,然后让我试穿。我高高兴兴地穿上裤子,裤腰粗得很,裤裆又肥又大,裤腿很长。奶奶说,我是让裁缝故意给你做得肥些长些,你可以多穿两年。奶奶先给你把裤腿折上用线缝上,等过个一年半载的,裤腿短了,再给你放下来一块。
至于腰肥没关系,腰带扎上是看不出来的。我要多说一句,腰带可不是你想象的腰带,不过是找来的一根绳子或破布撕成的长条,系在腰上,就成了腰带。除了腰肥,裤裆也是又肥又大,真是难看。不过看在是新衣服的面子上,我也就不去计较了。我等着奶奶给我缝完了裤腿儿,又穿上试了一下长短,正合适,我就跟奶奶说,我出去玩了。拔腿就往门外跑。奶奶在后面赶紧喊,站住,你个熊孩子,赶紧给我脱下来,离过年还远着呢,过年才能穿。
我本来是要穿上新裤子到伙伴们面前显摆一下的,可是奶奶不让我穿,没有办法,留到过年的时候再穿吧,于是不情愿的脱下了裤子。奶奶仔细地叠好放在了箱子里。记得那时候家里有一对红色的木头箱子,是用来装衣服等杂物的。
有了这条新裤子,我就更盼着过年了,有时候看奶奶不在,开了箱子偷偷拿出来穿在身上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美了又美。真想就这样穿着出去,在村里所有的道路上走上一遭,让小伙伴们对我投来羡慕的目光,就像他们穿了新衣服,我羡慕他们一样。但是怕惹得奶奶揍我,只好放弃这个想法,脱下裤子再叠好放在箱子里。
大年三十终于来到了。我对奶奶说,这回可以穿上新裤子了吧,奶奶说不行,今天要干好多的活,明天早晨才能穿。我们的风俗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该干的活,包括初一的活能干的都要干完,到了初一我们这些小孩就不用干活,除了吃饭就是出去玩儿了,我们的风俗是大年初一这一天谁要干活,这一辈子就是干活的命。大人不想让我们成为一辈子辛劳的人,所以初一这一天,他们不会让我们干活。
吃完了晚饭出门去和小伙伴们玩,玩到挺晚回来了,继续和奶奶一起守夜(有一段时间,我和奶奶单独在一起生活)。其实守不了多久的,那时候没有电视机,只有一个“戏匣子”,听来听去也就厌烦了。困意来了,我和奶奶躺在被窝里,听奶奶絮絮叨叨地讲她知道的故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奶奶已经起来忙着准备早饭,我的新裤子已经被奶奶拿出来,就放在我的枕头旁边。我一下子来了精神,穿上了新裤子,从床上跳下来对奶奶说,我要出去玩了!
奶奶大声地喊我,熊孩子,吃完饭再去!
当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小伙伴们对我投来的目光,不是艳羡而是嘲笑,同时投来的,还有几句动听的歌谣:
大裤裆,拖拉地,捂住了屁股兜不住屁!
他们一遍遍地唱着,因为我,他们多了一个赏心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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