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戏谑的说王立凯他们这是“文艺复兴”,但他不认同这个观念,因为比起十年前那些真的梳起直插云霄头发的人来说,现在他们戴的只是假发。

王立凯最近在筹划新一轮短视频的拍摄,上一轮的视频在各类视频平台是不包括转载搬运至少获得了六十多万的浏览量。
比起同类型的“尴尬”视频,他的视频无论镜头、角度都很考究,这无疑是他在大学期间主动接触视频制作、视频拍摄种类留下的功底。在他大三的时候甚至参与制作了学校招生宣传的部分视频拍摄,这对于一个非专业的人来说已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跨专业考电影系研究生失败后,他回到了广西阳朔县的一个村子里。他经常坐在城乡交接的路口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体验生活,从中找灵感。与外界更为熟知的那个形象相比,王立凯本人留着很普通的寸头,在交谈的时候也丝毫无法掩盖年轻人身上特有的青涩感。
很多人看到他的视频很容易想起十年前风靡全国的“杀马特”热潮,对于王立凯而言至今还记得2003年时候,父亲在他的照相馆的摄影棚里对着一些“神神鬼鬼”不停的按着快门。那些人头发剪的比花椰菜还炸裂,浓的发黑的眼眶、惨白的皮肤、奇怪的着装在不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他晚上噩梦的主题,直到他渐渐开始从街头巷尾的海报和日渐流行的语录了解到了“杀马特”是什么东西。
王立凯回忆他小学时候,很多没有上学的小混混三五成群的出现在县城的很多地方,以学校和广场最为聚集。在最早的几年里,主要还是在学校附近活动,和很多在校生关系密切。
“现在想起来他们那时毕竟刚毕业,无处可去。嘴上说的进入了社会就摆脱了学校就自由了,最后还是想方设法和学校有点联系,好让自己不要显得一副无家可归。”王守业是早几年“杀马特”文化的爱好者,现在在王立凯所在的村子里开了一家小卖铺。他当时中考失败、去打工但又没成年,整天无所事事就只能和同样几个没考上高中的朋友一起混日子。
“当时哪管那么多,整天就学电影里什么江湖义气、恩怨情仇之类的,后来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就很多人一起去了理发店做了个杀马特的造型。好玩,真的觉得好玩,走在路上感觉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看谁都觉得低我一等。”杀马特的出现让王守业突然就没有了一个社会闲散青年的感觉,反倒是他觉得走在街上的都是芸芸众生,都是蝼蚁,只有他们才是最特殊的那一帮人,和这些蝼蚁不一样。
不管当时社会舆论或者官方媒体如何呼吁抵制,这种亚文化还是火了。在那个欠发达的网络时代里,能够出现如此规模线上线下联动模式的文化现象实属罕见,而上一个为人津津乐道的文化内容是“图像图森破”背后的文化。如果要论其源头,最开始的“杀马特”可能只是些西方摇滚文化的爱好者,他们模仿摇滚乐手的着装,所以他们看起来很特别、很“酷”,后来这些摇滚爱好者也有了模仿者,为了更“酷”就把头发留得更长、装画的更浓。
原本王立凯是打算回家安心复习一年然后“二战”一次,在这期间偶然间了解到王守业曾经的“光辉岁月”,作为一个视频制作人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噱头。现在短视频平台的“杀马特”只是一帮无业青年烫个头拿一包水泥像抽风一样尬舞一阵,如果能在这个基础上加上自己制作视频的经验,说不定会有一个很好的效果。
王守业自己也看这些短视频,可是每次刷到这些人的视频都忍不住想骂人。“我们当年可没这么脑残,这些人完全是在败坏杀马特这个名字。”所以当王立凯来找他合作视频的时候他没多想就同意了。在王守业的理解里,杀马特是一种自我释放的形式,它有它的受众圈子、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意义,但是对于这个意义的探索是他在和王立凯磨合剧本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弄明白的。可能是受制于文化水平,他的很多想法最后总是先被王立凯总结了出来,但是在弄明白其中的意义之后王立凯才发现,已经过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就像现在的这些杀马特们一样,也不是当年的那些人了。在短视频的弹幕里,有人戏谑的说王立凯他们这是“文艺复兴”,但他不认同这个观念:“比起十年前那些真的梳起直插云霄头发的人来说,现在他们戴的只是假发。其实我在某些方面是对现在‘杀马特’们表示尊敬的,比起其他的ACG圈也好或者其他圈子也罢,他们只是默默地在一个小地方里圈地自萌,既不像某些小说粉在微博人肉别人,又不像广场舞大妈们音响扰民,即使扬起了水泥粉尘还是自己吸完的。”
尽管如此,但在社会总的认知里,杀马特好像成为了社会败类的集中表现。“独立”、“特殊”、“非主流”,这些词都是当时的“杀马特”们拿来形容自己的词语,一张张浓墨重彩粉饰过的脸庞或许是一种给脆弱内心的带上的面具,让他们可以假借“杀马特”这样另一个身份去宣泄自己本我的情感。正如2009年来自上层的整风让“杀马特”霎时间纷纷销声匿迹,但是随后的调查也表明了那样一面面“非主流”的面具背后,也是一个个来自社会底层家庭下孩子们内心痛苦的宣泄。这样的痛苦是存在的,而且是长期存在的。改革开放带来的社会结构巨变让人口、资本等等大型开始得以自由流动,而动起来的和动不了的之间扯开的巨大的裂痕也就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年代孩子们的心里。
就像王守业一样,当年他只是一个因为学习成绩差而没学上的孩子。在那几年严苛的招生名额下,多少这样的孩子闲散在社会中,在学校他们被视为不好好学习的坏学生,到了社会里除掉学生的身份他们就只剩下“坏”了?在某种程度上,王守业承认“杀马特”就是他逃避这种低人一等社会身份的一个方式。
也大概是在2009年之后,大学、高中开始扩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除了是应对急速发展的社会中缺失的人才,再有的就是为了减少社会闲散青年的数量,维持社会稳定。王立凯就是在这个背景里面的幸运儿,成绩平平的他比起王守业多了一个上大学的机会。现在两位的交集重新让他们开始了对那个时代的思考,也正因如此王立凯也知道中国不会出现第二次杀马特的热潮,他们现在做的只是一个视频的营销而已。
王立凯的第二轮视频已经投入了拍摄过程,设备简单到只有一个手机、人员简单的只有二十块钱从田野边随便叫来的小青年。王立凯很认真的拍着每一个镜头,王守业也很认真的撒着每一把水泥。“村口集合,水泥自带”这种新的博人眼球的形式现在倒更像成了对当年里那些“杀马特”们的嘲讽:特立独行不复存在,每个人都只是芸芸众生。人们渺小的只能用这些可怜的方式来感动自己,然后再自认不凡。杀马特只是其中的一个符号,还有更多的符号背后是更多故事等着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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