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记

丁酉之春，三月既望，余赴江夏谋事。至午，奔夏口，欲览黄鹤️①之雄，以偿多年之冀。

纳金置凭，方可入山。山门在东，有大坊，坊上有匾，大书“黄鹤山”字样，其势威，如云龙探海。坊后向西，有径三，皆至黄鹤楼。其所异者，途中诸迹不同尔。北线观花，南线阅史，中线诗画同赏。南、北二线，路缓景乏，余乃择中而行。

穿林而行，缘山数百步，有阁置于右，名白云，四面八角三层，高、阔各数丈。内设旋梯，缘梯至阁顶，可览蛇山之峻，可睹汉水之悠。南、北二侧俱为崖，其下或瀑或湖，另具风采。

白云阁西，泥石为台，台上悬钟一口，阔十尺有余，名千禧钟。纳金三十，可九击而祈，曰纳福。余闻之却步，徒叹拜金之恶甚，乃至如斯也！

越钟西行，乃一圃，砖石砌就。圃中木石花草俱无，仅置铜顶耳。相传，黄鹤楼始建于孙吴黄武二年，其后皇朝更迭，楼身具焚于战火，唯顶仅存，奉之至宝。环圃设障，皆为护顶故也。

复西行十步有余，即为黄鹤楼。西衔长江，东连蛇山，逞南北之塞，东西之屏。其楼高十数丈，四面五层，每面三角，面阔均数丈。画梁雕栋，飞檐走壁。檐如犊角，亦若鹤翼，错落有致，不失章法。其柱赤，其瓦金，其匾靛，其墨青，金碧辉煌之征，不逊皇室之贵，虽有乌云压顶，不减雄霸之威。入楼亦设梯，梯分左右，蜿蜒而上，犹如蟠龙绕柱，双至楼顶。楼顶之上，置以铜顶。顶虽新铸，与故者无异。置身楼顶，俯视其下，东览蛇山之石，西聆汉水之涛，虽白云阁尚不及也，楼身所限耳。其西瞻之径，亦为黄鹤楼所蔽也。再观南北之向，车水马龙，可日睹人流熙攘，夜览灯火阑珊，乃知古迹之陌，不乏新宅为邻。

出楼西行，一射之外，乃为西门。牌阁高耸，匾书“三楚一楼”字样。左向而南，还路东行，过紫竹苑，经奇石馆及石碑廊，可览历代先贤所遗墨宝，皆以碑呈之，南北两列，谓之碑廊。碑廊之外，为南门，可出林区。

或北向东十余步，经碑亭，出落梅轩，乃为紫薇苑。苑内多湖石假山，或有飞瀑，间坠于上。瀑侧多竹，瘦比枯木，少叶且黄，水寡土贫之故也。苑内有池，内植浮莲数茎，夏未至而叶未出，仅余去岁残余尔。池内无鱼，池上无桥，故其虽摹江表之形，未得其神也。

出紫薇苑，徐行数百步，落英缤纷，道侧遍植杜鹃，色娇如火。道尽处，复归蛇山之麓，其左为东门，入山之始也，其坊如旧。出门而东，行且止，江夏之行乃罢。

霍仲子曰：初闻黄鹤楼之名，盖因崔颢之作也，堪为唐律第一，太白亦曰：“逢醉于榻，天下堪扶者鲜矣，墙壁亦然，唯服崔颢尔。”由是而知，黄鹤楼之名，始盛于唐也。自汉至清逾千年，毁兴交迭纷矣，所未易者，唯其陈迹。今所观者，亦新阁也，与吾同庚，所历卅载有余，然其假千年之名，敛不义之财也久矣。然其所慕者，纷至沓来，悲且甚矣！

注①：黄鹤，含黄鹤山和黄鹤楼，黄鹤山又名黄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