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芜杂的社交场总会让人身心俱疲,去园子中走走就好像给心灵洗了场热水澡,涤荡尘世喧嚣,回归原始本真。
园中的青绿搀着鹅黄,一股脑儿映入藻荇交横的水中,有绿的柔情,有黄的明媚,微微地带着笑。在水中央的蒹葭还和秋日一样挽着苍苍的头发,可是底部早已经绿油油一片了。爬墙虎覆盖上了山石,紫藤萝也像风铃一般摇曳,群山淡云中伸出万道霞光,让人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山,都像水墨一般悬挂在天边。从终日寻春不见春到如今,春日已深。春色岂知心?
春日的生灵如此可爱,新生的松果探出柔软的头,好像一座座金光闪闪的小塔,在针叶间熠熠生辉,于风中传出阵阵佛音,这不比挂满彩饰的圣诞树好看么?那与紫藤萝相映成趣的,是还在生长的深紫鸢尾,是蓝紫的二月兰,淡紫的丁香,晚熟的粉紫的樱。满山坡黄灿灿的小野花,是明晃晃的小太阳。这是我的眼睛装不下的春天,也是离开后心中装不下的想念。
清波中有蓝天白云,有绿色的小手在摇啊摇,擎起一只只肥美的鸭,一只只纤瘦的水鸡。黑水鸡为了前进,不得不使劲伸缩着脖子,如天空中划出白痕的飞机一般,在水里留下一排清澈的痕迹。而绿头鸭在这碧水之间,明显就要游刃有余的多,也有一些野鸭在岸上懒洋洋地玩耍,当母鸭被游客追逐的时候,公鸭会赶忙跑过去支援。还有远处成双成对的鸳鸯,或在树上成双,或在水中徜徉,就像雕栏画船那样古色古香。
两只黑天鹅在夕阳下格外突出,油黑油黑的羽毛,露出一点点洁白,好像黑白分明的琴键之间流淌出的幸福舞曲,叮叮当当响彻整片湖水。黑天鹅长长的颈带着高傲和优雅,一前一后缓缓飘来,频频垂下脖颈儿去够水中的零食。在他们中间稳稳地游着四只毛茸茸的灰宝宝,乖乖巧巧地排着队形,时而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露出细嫩的脚蹼和尖俏的尾臀。这便是四只“丑小鸭”,在父母的爱护下长大,偶尔有一只掉队的宝宝,也拼命地赶上前去。
前行的路忽然阻塞了,人们自觉地围成一圈。还有人开玩笑说:“这是什么占道经营!”原来有一只褐色白斑的大鸟横亘在小路中间,圆乎乎卧成一团堵在那里。大鸟丹凤的眼微微闭起,好像根本不把路人当回事,自顾自地在那里睡觉。人们轻轻地绕过去,生怕打搅到她。而在她身边不远处站着相似的一只大鸟,看样子是只公鸟,黑漆漆的嘴紧紧地闭着,像个哨兵一样警觉地看向四周。他的头并不怎样旋转,只是眼珠不断地斜过来斜过去,表面好像很淡定的样子,内心从未放松过警惕。大家纷纷举起手机、相机对着路中央的大鸟,好像在跟拍一位明星。
过了不多时,人群一片惊呼,只是惊呼声小小的,生怕吓到这只大鸟,原来有绒绒的小圆球在母鸟羽翼下蠕动!莫非是在孵蛋吗?可是她宽厚的翅膀下,分明是早已破壳而出的小生命!原来这路上的是两只大雁,在母雁怀中有七只新生的雁宝宝,黄绿色的毛发,就像鹅黄绿的新柳,柔柔地撞进人们的心头。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从气候宜人的南方一路迁徙回归北城故土,他们一定经历了长途跋涉,在路漫漫中遇上倒春寒,在翻山越岭中遇上风雨交加,不知奔波几许才终将新的生命带回到故乡的春天。而母雁累的气喘吁吁,只能趴在路中央休养生息。
有人把馒头撕成一块块的喂给他们,雁妈妈站起身,用朱红的嘴大口地吞咽,一看就是饿坏了的。小雁们争先恐后地钻出来,用他们尖细的小嘴快速的啄,像小鸡啄米一样,吃饱了的拖着圆圆的身子,迈着小短腿,伸出小巧的黑色脚蹼满地溜达,还有的重又钻进妈妈暖和和的翅膀下。而那只公雁好像守护女王的士兵,站的笔直,一口也不吃,甚至一眼也不曾看向美食,仅仅是离家人更近了几步,伸展开一侧的翅,翅膀上的毛都展开来,形成一个屏障,像影壁一样罩着自己的孩子。这样幸福的家庭让大家看得无比开心,谈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能不能别说话了!”兀地一位老奶奶不满地斥责。本以为老奶奶怕大家吵到进食的大雁,谁知她接着不满地嘟囔:“我都把你们的声音录进视频里啦!”看着她认真录视频的样子,不觉也十分可爱。而周围的人很听话,霎时间鸦雀无声,全像是被老师训过的小学生。
我想起了去年早春动物园中才几个月大的小狮子,一双眼睛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神,可爱的好像不是一头雄狮的前身。有一个小朋友拿着气球站在上面看着他,他就仰着头看着气球,目光里尽是羡慕和渴求,与想要买玩具的小孩子别无二致。这只狮子小的时候就喜欢盯着落在身边的喜鹊,一盯就是十几分钟,蓦地跃身一扑,扑了个空。他失望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但是他仍不放弃,继续等待喜鹊落在他的面前。乃至今年再去看时,那些已经养成刻板习性的成年狮子中,我一眼便认出了他,他长大了,却还与以往一样,用执着又灵动的眼盯着落在身边的鹊。
我喜欢家中养的每一位动物,吃完食物就会亲嘴庆祝的亲嘴鱼,喜欢露出尖牙吓唬小鱼的地图鱼,生了病鳞片炸开的哀伤的金鱼。还有飞来飞去从不关进笼子的百灵鸟,满地乱跑咬坏电线的熊猫兔,喜欢趴在簸箕里睡觉的波斯猫,经常送我上学的西施狗,把我学生证啃的稀碎的斑点狗,经常抱在一起睡大觉的橘猫和狸花猫,还有他们生的满身花纹的小宝宝。它们都离我远去了。
我的周围现在也都是动物,都是一些无毛两足动物,可我却没有了生命的感觉,我怀念被生命包围的感觉,我好想把它牢牢攥在手里,生怕这种感觉会丢失,不再被我想起。
在这个年头里,许多父母对子女有所期待,许多痴男怨女对对方有所期待,许多个体对自我有所期待。他们大概都忘记了,生命本身就足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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