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身世
阿玦眼神瑟缩了一下，喃喃说道：“又要打仗？你可知战火一起，南诏和大魏两国必定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
耿沐晨苦笑道：“这仗也不是我想打的。阿玦，你还没去过南诏吧？那里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当真是美得很。尤其是垒云山上的山樱，如云似雪，苏仙岭上的冰蕊海棠，霞灿夺锦，还有很多盛景，你一定会喜欢的。”
阿玦听他说的不胜神往，想那南诏是自己的母国，也该去看一看。可是一想到百里无筹尚在秦浮手里，一时又犹豫不决。
耿沐晨看她眉头轻拢，便知她意未决，轻轻叹了口气：“动身还有待时日，我不逼你。快去睡吧。”
望着那款款离去的身影，耿沐晨又叫过侍卫低声吩咐几句，便也回房去睡了。
二日后，琴瑟果然来到。耿沐晨便让她与阿玦同居一室，说是房间仄小拥挤，两人可彼此照顾。琴瑟何等通透，自然平日间便将耿沐晨之事多讲予阿玦知道。及至谈起风花雪月四女，琴瑟笑道：“那四个不过是老王妃安插在主子身边的眼线，这三年早已被王爷拔除。”
“这是为何？”阿玦奇怪问道。
琴瑟拿梳子为阿玦梳头的手微微一顿，慢慢说道：“主子虽然出自南诏懿安王府，可因为是庶子，并不受宠爱。”
“何止是不受宠？简直可以说是被厌弃了。”忽然传来一声苦笑，耿沐晨高大的身影站在她二人背后。
“主子。”琴瑟微微躬身，便放下梳子出去了。
耿沐晨走前两步，拿起木梳轻轻把玩，缓缓说道:“我娘，原本是别人塞给我爹的侍妾，我幼时她触怒了嫡母被发卖出去。我受王府内烧火婆子看护。，她死后便再没人管我。我在王府，日日被嫡母和兄长辱骂。嫡母怕我阻碍兄长承袭王爵，几番安排人手刺杀，却都被我侥幸逃脱。终于有一次，兄长无意间被嫡母派来的人误杀，嫡母却将我以谋弑兄长的罪名投入大狱。”
阿玦“啊呀”一声，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耿沐晨用梳子轻轻梳着阿玦的秀发。缓缓说道：“多亏了一位老婆婆，她把我救出了大牢，将我带至深山，在那里教我武功，我跟她在那山里待了差不多十年。”
“那这位老婆婆可算得上是你师父了。”阿玦轻轻说道。
“不，她并不让我叫她师父。不过她待我甚为严厉。她说武功根本只为杀人，开始她常要我去杀一些野狗，幼畜之类的，渐渐便教我去杀豺狼虎豹等猛兽。最后便让我去杀人。若果我失败，不是被野狗咬伤，被虎狼吃掉，便是被别人杀死。”
阿玦听得目瞪口呆，说道：“那你一定受过很多伤，这老婆婆怎么这么狠心？”
“她是十分狠心。”耿沐晨闷声说道。“后来她死了，我流落到江湖，意外找到了我生母。”
“那她过的好不好？你在哪里找到她的？”阿玦忙问。
耿沐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一家妓院发现她。她已经又老又丑，容颜被毁，一条腿不知被何人打断，瞎了一只眼睛。却还给那些妓女洗衣服，还要受老鸨和龟奴打骂。”
“是什么人这样作贱于她？那她现在如何了？”阿玦面色一白，惊怒问道。
“我娘求我杀了她。她说已是生不如死，又如何能让我为她蒙羞？”耿沐晨声音涩滞，脸上带出少有的哀痛神情。
“她说的不对。”阿玦忍不住回身望着他，“她给了你生命，你怎会因为她的身份，她的样貌而蒙羞？”
“是。我自然不肯做出弑母之事，却一把火烧了那妓院。谁知道我娘……她竟趁我不备扑入火中自焚而死。她说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堂堂正正回去王府，从此不再颠沛流离，她哪里知道，我此生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家！”耿沐晨声音悲愤。阿玦拍拍他的手，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说道：“你如今是清阳王，那些过去的不愉快就忘了吧。当初我初入顾府，那顾家上下正眼也不瞧我一眼，顾引月更是骂我野种，我的祖父表面上看似接纳我，可是最后还是放弃了我。当然，我受的这些自然比不了你受的苦难多。可我只是想，人若一直活在过去的悲伤里，却也无趣。别人辱我，谤我，我就越要站的稳，立的直。她们打我，我就一定要打回去！”
耿沐晨闻言眉宇舒朗，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果然是与众不同。”阿玦俏脸一红，啐道：“谁是你看中的女人？你看中的多了！”
“本王对天发誓。”耿沐晨伸出三根手指，“本王看上的，唯有三年前在狱中对我一见如故，不惜含唇渡药的顾阿玦顾姑娘一人……哎吆！”
顾阿玦一脚把耿沐晨踹出了屋子。她望着镜中被耿沐晨编的乱七八糟的发髻，脸却越发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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