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

作者: 文心拾年 | 来源:发表于2020-11-18 17:54 被阅读0次

    我亲奶奶生了8个孩子,活了6个,他们分别是我大伯、我爸、我三叔、四叔、我姑、我小叔。

    我大伯是我奶奶跟前夫生的孩子,我奶奶嫁给我爷爷的时候带着他过来的,后来大伯找他的亲生父亲去了,后来在那边结婚生子。

    我爸4岁的时候被过继给了他的叔叔,跟他的叔叔婶婶住在隔壁村儿。

    我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从小霸道不讲理。


    我姑长得清秀,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挺拔的鼻梁,小小的嘴巴说起话来不饶人。我姑很能干,里里外外干活儿的一把好手。我爸说她去地里拾棉花,两只手同时摘,比别人快了一倍,她摘的棉花还干净,不像别人老是把枯萎的棉花叶子给沾到棉花上。

    我亲奶奶过世的早,我亲爷爷又因为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不得不背井离乡去投奔东北的三叔了。我姑一有啥事儿就来找我爸。

    那年隔壁村要建一个假发厂,招女工,我姑来跟我爸说了,我爸说这是好事呀,一年到头地里刨食也落不下几个钱,去打工月月领工资不就跟城里的工人一样吗?我姑话锋一转:要交500块钱押金呢!没等我姑把没钱的话说出来,我爸大手一挥:我想办法,你不用管了。

    早两年我亲生奶奶生病住院、三叔娶媳妇儿、四叔盖房子娶媳妇儿,这些事已经把我们家的家底都给折腾完了。为这些事儿我妈没少跟我爸生气,但我爸这个人孝顺、重兄弟情义,我妈拦不住,有次俩人为这事还打了一架,那是我记忆中他俩唯一的一次动手。

    这回我爸又答应我姑给她弄500块钱,我妈知道拦也没用,独自生闷气。我爸把家里的钱搜罗了一下,只有440,还差60,于是跑到邻居家借了60。把500块钱交给我姑,我姑高兴地扭着腰走了,后来顺利地上了班月月领工资。


    有一年村里流传一个说法,说妖怪要来抓童子童女,破解的方法就是男孩子放姑姑买的鞭炮、女孩子吃姑姑买的罐头。于是村里有姑姑的小孩基本上都放了鞭炮、吃了罐头。

    我奶奶(我爸的婶婶)她老人家呀,就开始念叨:你那姑姑平时有事了就找来了,现在咱们附近几个村儿都在流传这个说法,到处是放鞭炮的声音,她也不赶紧给买个罐头送来给我孙女吃!这要是亲女儿呀,我早就骂她了。可她不是我生的,我也不好说!

    我爷爷拿眼剜了我奶奶一眼,我奶奶不敢再说话了。我爸也说我奶奶迷信,可他们哪里懂得一个老人疼爱孙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呢?反正那年我始终没有吃到罐头。


    后来我姑结婚了,辞了假发厂的工作。姑夫一家都老实,我姑和婆家人总有矛盾,一有矛盾就来我家,我爸总是语重心长地教她一些做人的道理。

    有一次我去我姑婆家,我姑又因为一点事儿跟她婆婆对骂了起来,她婆婆说:正好你侄女来了,让你侄女看看你是怎么不讲道理的!

    我那时还小,不知道怎么接话,只看着她俩吵。我姑双手叉腰,指着老太太骂。我看烦了准备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我姑夫躲在大门外偷听,他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不出声,于是我明白了他是左右为难,索性不插手让她俩吵去!

    后来有回矛盾有点大,我姑拿了家里的存折要离家出走去东北找我爷爷。后来被我姑夫追上了,拉到我家来评理。

    我爸听完说双方都有错。我姑气没消不肯回去,又在我家住了几天。这几天是我跟她接触时间最长的几天。

    白天我爸妈去地里干活,我姑和我在家玩儿,那时是夏天,她吃了很多黄瓜西红柿之类的,晚上肠胃炎,我爸又赶紧去找医生给她打吊针。

    过了几天我姑夫来接她,大概是觉得给我家添麻烦了,给我们几个孩子带了一袋子香油果子,也就是现在油条。我们那边的油条上面有红糖,又香又甜很是诱人。

    那时候也没有什么零食吃,我和弟弟妹妹闻着香味馋的直咽口水,我们围着那袋香油果子转,就等姑夫一走我们好大块朵颐。

    结果,我那实诚的爸啊,不光把那袋香油果子重新挂到了姑夫的车把上,而且又到小卖部里买了好几样大包小包的零食塞给我姑,我姑羞答答地坐在姑夫的自行车后座上走了。

    我们的期待落了空,我头一回对我爸产生了不满,愤愤地想:就知道疼你妹妹,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买过这么多吃的呀?在你心里,妹妹比女儿更重要些吧!


    再后来,我也慢慢长大了。姑姑也生了儿子,在三代单传的姑夫家里成了功臣,婆婆也不跟她计较了,家里的东西随她拿。公公一天到晚把孙子背在背上,孙子说东不敢往西。

    我姑再来我家的时候,有次跟我说:你妈就是太小气!我反问她:你大方啊?她说她是小时候家里穷怕了没办法。

    我反驳她:你自己小气就说是穷怕了,我妈小气还不是被你们逼的呀?你自己说我爸为了你们付出了多少,我妈小气是因为要给我们攒学费,要不是我妈小气我们连学费都交不上!

    我姑大概没想到我一下翅膀硬了,有些吃惊更有些生气地盯着我,从此再没在我面前说过我妈的坏话。

    后来我订婚,老公给了我爸8800元的彩礼。我姑跟我说:这个钱你别指望要回去,彩礼是给父母的。接着又对我爸说:哥你可不能把这个钱还回去呀,可以留着以后给侄子娶媳妇用。

    我当时那个气呀,当着我爸和亲戚的面儿也不敢顶撞我姑,否则又要被我爸教育。我妈说:我家儿子女儿一样,儿子有儿子的,女儿有女儿的。我姑说我妈傻。

    后来我结婚的时候我妈给了我两万块钱,我妈说8800的彩礼还回来,剩下的是爸妈给的嫁妆钱,虽然钱不多,但女孩子有点钱傍身以后在婆家生活有底气些。


    结婚后每次我回老家,我爸总是给我买好礼物让我去看我姑,我不去他就生气,只好依他。

    几年前,我爸生病住院,我工作忙请不到假,老公替我回家照顾老爸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爸和老公建立了父子般的情感,彼此熟络了起来。

    我过年回家时我爸已经恢复正常了。我爸住院期间都是我四叔和老公在照顾,所以我特别感激他们。

    大年二十八,我给四叔买了两瓶好酒,给婶婶买了点礼物去看他们。正好遇见我姑家的表弟也在四叔家里。

    也怪我没走心,回来跟我爸说了遇见我表弟的事儿。我爸一直阴着脸不高兴,我妈说他是生气了,气我姑让我表弟去看小舅,而不来看他这个大舅。

    想想也难怪我爸生气,我爸对我姑付出那么多,我爸生病她竟然没有来探望过。我安慰我爸说我姑可能不知道你住院的事儿,我爸没说话。

    我姑和几个叔叔在正月初三来给我爸拜年了,我爸看着他提携起来的这几个弟弟妹妹,很是欣慰。

    我姑说她不知道我爸生病住院的事儿,说完抱着我爸哭了起来,我爸也掉起了眼泪!我姑临走时塞给我爸500块钱,我爸哪里肯要她的钱呢,又偷偷塞到了给我姑带的一袋子花生米里!

    我特别懂我爸,我明白他在乎的是情义,而非物质。


    两年前我回去的那个春节,几个叔叔姑姑又是初三来过我爸拜年。那年我四叔家的表妹生了二胎,我小叔和我姑都给了那个孩子见面红包。

    后来表妹和小叔都走了,我姑跟我说我家二胎早两年出生,他们没给我家孩子红包,这些事儿有不周全的让我不要见怪。

    要不是她说,我都没想到这一层。我说,我嫁的远,家里父母也顾不上,多亏了叔叔姑姑们平时照顾着呢,所以对娘家亲戚我只有付出,又怎么会不懂事到去索取什么呢?!

    接着我姑说那就好。然后说我表妹每次回来都买好了东西,一家一份。我心里明白了这是在怪我没去看她没去给她送礼呀!

    我爸何等的透通!说孩子嫁得远回来一趟不容易,又拖着俩孩子,说要去走亲戚,我没让去,我说亲戚那边有你弟弟妹妹在家走动就行了,你先把孩子照顾好了再说,亲戚也都不会挑理!

    我爸说话在他们几个兄弟姊妹之中向来很有分量,我爸都这样说了,我姑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在心里得意起来:这下知道女儿亲了,妹妹成了亲戚!


    现在我姑在城里给人当保姆,伺候一老太太。

    那年回家加了微信后,我经常给她朋友圈点赞。她一次都没给我点过,反倒经常给我表妹点赞互动。

    时间久了,我也就不再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至于原因,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到底是哪儿得罪了她呢?

    算啦,不想了。

    人与人之间,向来有说不清的恩道不明的怨。看开是福,看不开也是人之常情。

    望各位朋友看开、惜缘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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