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作业

暑假作业

这是暑假前的最后一节课了，所有学生都显得特别的乖巧，没有人打架，上课没有人说话，没 有人偷偷的藏在书本后面吃辣条，也没有人偷偷的暗恋对象传纸条，连平时爱臭美的班花也没有拿 着有邓丽君头像的圆镜子在那里拨弄头发。一切平静如水，却又暗地里汹涌，他们早已把书包收拾 好，桌面只留下一本笔记本一支笔来抄写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

老师也适应了这种异常现象，她收紧了手臂，大拇指和⻝指用力的书写着一笔一画，无比的认 真，心里却不停的挂念着在楼下等着自己的男友，幻想着今晚的晚餐，有美⻝有礼物有甜言蜜语有 娇艳鲜花，她微笑着，浑然不知自己脸上沾满粉笔灰，还不时地推一下眼镜，在矮扁的鼻梁上留下 了白印子。终于在最后一笔，老师用拇指将仅剩的一粒粉笔碎用力抹了上去然后转身咳嗽了几声， 不是生病的咳嗽，而是在清清嗓子，好把喉咙里的粉笔灰给口水带下去。老师双手撑着讲台:“同学 们，黑板上的作业都抄写好，记得按时完成!”，大家都没有回答，这个时候应该都不能回答，因为 都在努力的抄写作业。

嘉一看着最后一项的作业，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爸爸在嘉一的印象是一张照片，是妈妈 嘴里说的爱吃虾的爸爸，是奶奶嘴里说喜欢玩弹珠的爸爸，是爷爷嘴里说喜欢去海边的爸爸。嘉一 却没有了解过“我的爸爸”，她没有爸爸，她的爸爸在别人的记忆里，自己的脑里只是雪花花的一片 白。嘉一眼睛放空 ，眼里一片漆黑，心脏灌满焦虑的液体，跳动一次焦虑就在全身游走一次，她的 右手的大拇指摁住左手的大拇指不停的搓，不断的发白然后变红。

伴随着下课铃声凳子碰撞桌椅的声音激情澎湃，楼梯咚咚咚的脚步声粗鲁的灌进嘉一的耳朵里， 她整个脑子嗡嗡的响，嘉一趴在桌上干脆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离开。她只思考着怎么完成这个暑假 作业，她找不到她的爸爸，他已经在土里，被许多植物的根须穿过了身体吸取他没有生命的养分， ⻣肉已经分离腌制在很深很深的泥土里。教室里安静了下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嘉一背起书包， 两个拇指扣紧书包肩带，低着头寻找出去的路，每走一步数一下，数到100下就抬头，每天都会看到 不一样的东⻄。1 2 3·········55·····100，老师侧身拱起屁股扭到了副驾驶身上，安全带使劲的勒出了 两座山峰，嘉一下意识的透过下巴瞄了一下自己的胸部，老师打下遮阳镜，拧出口红抹了一横线， 就昂起头抿嘴，嘉一不受控制的也跟着抿嘴，老师的男友用手在她的后背游走，肩膀到腰然后腹部 到胸口，还用⻝指轻轻的挑逗老师的下巴。这一幕让嘉一想起了刚刚的暑假作业，自己的爸爸也许 就会想这样抚摸自己的母亲吧，因为自己的母亲也会在梳妆台前抹口红抿嘴，于是乎她拿出纸和笔 跑到烂台阶上坐着，坐下来时她又看到老师的男友在咬老师的耳朵，接着吻了上去，只看⻅两个头 左右的倒 ，大概持续了几分钟，两个人分开时出现了两张血盆大口，两个人对望时不禁笑出了声。 嘉一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像自己是⻋里那两个人孩子，嘉一灵光一闪，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段文字

“我的爸爸有一辆小轿⻋，喜欢在周末的时候带着我和妈妈去游玩，出发之前妈妈总喜欢在⻋里涂口 红，而爸爸会很认真的看着妈妈涂口红，仿佛在看仙女，爸爸喜欢在妈妈的身上摸来摸去，然后还 喜欢用嘴巴把妈妈嘴上的口红抹掉，两个人分开时有两张红红的嘴巴，牙⻮还会有口红赖上面不 走，爸爸此时会哈哈哈哈大笑，还会亲呢的说一句我要把你吃掉!”，写完这段素材，嘉一起身继续 低头往前走，开始数数，老师和男友开⻋走了，留下一片⻜舞的粉尘。

嘉一继续走着数着，但不是漫无目的的，她走的地方都是热闹的有人的，这样才能确保再次数 到100的时候抬头会有不一样的事物可以看。100!嘉一抬头，竟然看⻅了同班同学⻩清，她家是开 理发铺的，从里面出来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顶着不变的发型，除了⻓短以外，到了晚上她们家的理 发店就会变成一片红色的灯光。⻩清的母亲正在帮一个中年男人洗头，冲水的时候她会用手掌的边 缘熟悉的游走在客人的前额耳后，隔绝水与脸的距离，刮掉头上多余的水分以后，用发⻩的白毛巾 左右一包，卷一下塞缝里固定好。这名男顾客起来用手直接环抱着⻩清的母亲，让她更靠拢自己， ⻩清坐在⻔口的矮凳上看着，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习以为常，就像看公猫和母猫厮缠一样。男顾客

在⻩清母亲娇媚的笑容下，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甩了一下前面几条孤独的刘 海，还不忘记在镜子里给⻩清的母亲抛媚眼，⻩清的母亲低下头拿着吹⻛机边吹，边用眼神对着镜 子回应。头发打理完以后，⻩清的母亲左手托着右手的胳膊肘，侧歪着头，摊开右手的手掌说:“老 板，20!”，男顾客大笑，露出镶满牙结石的牙⻮，拿了张20元拍在了⻩清母亲的手上，还不忘起身 在她的屁股用力的抓一下，裤子都抓出了一个手印，疼痛感让她吸了口气;“你个老色⻤，大白天的 不害臊啊!”，男顾客笑得更加轻狂:“哦~~~对的，我晚上再来!”，说完双手插着裤袋就走了。 ⻩清继续坐在矮凳上，不一样的是她开口说话了:“妈妈，过了今晚，我是不是可以买新衣服了”， ⻩清母亲拿起发⻩的毛巾扔了过去:“你个白眼狼!”，⻩清没有躲开，只是傻笑了几声。

嘉一没有⻢上回家，而是跑到一个公园的石凳上继续她的写作，这一段写着“爸爸每次洗头都喜 欢叫妈妈帮忙，就连吹头发都要叫妈妈帮忙，爸爸很爱妈妈，在吹头发的时候他会在镜子里对妈妈 笑做出很多怪表情，逗得妈妈乐呵呵的笑。吹完头发，爸爸会拥抱妈妈(嘉一不想写抓屁股，她觉 得有点奇怪)，爸爸还会掏出钱给妈妈，让妈妈给她和我买漂亮的衣服。所以妈妈一给爸爸洗头我 都会特别期待，因为会有新衣服。”合上笔记本，嘉一又开始自己新的路程，她头一次发现，走路是 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1~2~3········55~56，嘉一这次是在公园里晃荡，她为自己的聪明而自豪着，所以这次并没有低 头走路，而是肆意的在四周张望着。100!终于数到了100 ，嘉一的眼光停留在草坪上正在踢毽子的 一家三口上，他们三个围起来，一个毽子随着他们脚的节奏抛来抛去，三个脑袋都变着上下的动， 小男孩成功从爸爸那里接到毽子再成功的传到了妈妈那里，他很开心的蹦哒起来，得意的笑声环绕 了起来，一直传到了最高那层楼的楼顶才消失不⻅。嘉一看得入神，觉得这个笑声有点刺耳，也觉 得这个笑声会打人，她的脸都被打红了。一家三口没有注意到嘉一的存在，他们继续快乐的玩着， 爸爸踢毽子的技术最好，前后左右的交替，妈妈在隔壁拍手叫好:“老公很棒哦!”，小男孩也大声 的叫着:“爸爸!爸爸!真棒!”，这位爸爸在爱的鼓励下，更加得意，炫起了技术，右脚把毽子踢 的很高，高到快消失在嘉一的眼里，在嘉一以为不⻅了的时候，那位爸爸一个转身翘起左脚，把脚 底对着有小⻦刚好⻜过的天空，毽子又出现了，而且稳稳的落在了那位爸爸的脚底上，这时妈妈和 小男孩更加大声的排⻓:“好厉害啊!”，妈妈和小男孩都扑倒了爸爸身上，三个人小三只快乐的小 ⻦一样叽叽喳喳的笑着，快乐的模样像夏日的向日葵一样，乐的快把葵瓜子的都抖出来了。三个人 的拥抱变成一股巨大的推力，让嘉一失了重心往后退了几步，她手指抓了一下裙⻆，咬着嘴唇然后 跑开了。

嘉一又找到了一个石凳子，这次不一样的是周围都没有人，她拿出笔思考着如何把那一家三口写 进作业里，她想了很久只写了“我的爸爸”四个字，然后在深思一下，又用笔涂掉了这四个字，过不 久又写下“我的爸爸”这四个字，然后又涂掉，重复了好多次，纸上已经被涂成黑乎乎一片，终究没 有写出第三段素材，嘉一叹了口气，把书包的拉链拉开一个小口，把本子卷成花卷的模样塞了进 去。嘉一起身，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次她没有数数，她摘下石凳旁的一朵小红花顺着家里的 路一直走去。

嘉一把手伸进领口，把挂在胸口的钥匙拎了出来，钥匙上还包裹着她的体温。钥匙刚插进去，还 没拧，⻔就开了。嘉一的妈妈带着围裙，她的鼻梁上额头上还残留着刚刚煮饭的油烟:“回来啦，今 天怎么这么晚，刚刚还想出去找你”，嘉一把刚刚摘的小红花递给妈妈:“我刚刚写暑假作业去 了。”，嘉一妈妈接过小红花开心笑到:“谢谢宝⻉，今天我有礼物了”，说完放下小红花转身去洗灶 台。嘉一放下书包，坐在餐桌前盯着妈妈正在擦拭灶台的背影，开始搓起了拇指，犹豫了很久，口 水吞了四五口以后她问出了口:“妈妈，爸爸给没有给你送过礼物吗?”，嘉一妈妈原本洗得带劲的 手停了下来，她把抹布来回换了两下，然后继续擦起来说道:“有啊!”，嘉一摊开手站了起来，小 屁股兴奋的弹开了凳子:“现在还在吗?可以给我看看吗?”，嘉一妈妈犹豫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嘉 一期待的样子说:“ 可以!”，嘉一妈妈撩起了遮盖肚子的衣服，腹部的侧面漏出一道疤痕，是像被 刀割的疤痕，应该说是被捅留下的疤痕。嘉一张大了嘴巴:“这是礼物吗?”，嘉一妈妈没有回答， 而是把衣服放下去，重新把疤痕遮了起来。嘉一把凳子拉回来，坐下继续搓起了手指轻轻的问道:

“爸爸为什么送这个礼物给你。” ，嘉一妈妈这次没有停止擦炉灶的动作回答的很干脆:“因为那一 天我忘记了买虾”，嘉一吞了一下，但这次的液体不是从喉咙里来的。

晚饭过后，嘉一在房间里开了台灯，她把本子拿出来，撕掉了今天早上所写的一切，把它们揉成 了球扔进垃圾桶里。嘉一拿起笔，笔的影子在本子上摆动着，陪伴着一笔一画的出现。

亲爱的老师: 您好!我是嘉一，这个暑假我没有办法完成我的作业，因为我没有⻅过爸爸，爸爸送给

妈妈的礼物，我觉得不好看，这个暑假我会摘很多小红花给我的妈妈，因为妈妈喜欢。希望老师原 谅我。

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