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惆怅

《大秦帝国》终于读完了，看最后的编后记，才知道居然有500万字，我也是醉了。

与该书同步看的，还有易中天的《中华史》系列。有一个极大的问题一直悬而未解，那就是大秦帝国如此辉煌，最终灰飞烟灭，然后后继者开启了了长达2000年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运动：西汉东汉三国、五代十国南北朝、乃至唐宋元明清，螺旋式上升的中华历史，为什么就没有根本性的变革？

大秦的丰功伟绩，诸如书同文、车同轨、万里长城、千里直道（当时的高速公路）......就不去说了，单说秦帝国毁灭的原因。一个如此遵循法律、崇尚武力、推行文明、积极进取和创新改革的国家，居然十五年就消亡了，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原因是多方面的，书中做了诸多解释，比如“暴政”、适用于战时的法律未能及时调整到和平建国时期、人心不稳等等。我思考的是，暴秦的灭亡并非个例，随后的朝代也莫过如此，无非是存活的时间多少而已。

其实秦帝国灭亡的始作俑者宦官赵高早就点醒——最高权力不受限制，可任意支配帝国。赵高就是利用最高权力的漏洞，一步一步把秦帝国推向灭亡，虽然其本意可能并没有想到会这样，但即便秦帝国灭亡了对他也无所谓。

可是我们有所谓呀。秦王”续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棰拊以鞭笞天下！“多么不容易啊。国家好不容易统一的，和平好不容易到来了，奋斗就能有收获的制度也来了，基础建设如火如荼，国家形式蒸蒸日上，长此以往，我中华将必将成为全球发展典范、国家文明治理的领头羊。如此大好美景，怎么就让赵高这样的奸人给破坏了呢？

权力，最高权力，不受制约的最高权力。战乱时期这个权力集中到秦王一人身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却何曾想到，就是过去不断追求的最高权力、不受约束的最高权力，被小人所用，导致帝国的快速崩溃。每每想起令人唏嘘。

李斯，秦国丞相，这个最应该在危难时候拯救大秦的人，由于个人的私心（对蒙恬的忌惮乃至屠杀）、对赵高的蔑视等，最终作茧自缚。他个人和家族的死不足以抵消他给整个秦帝国带来的灾难。

以至于后世，皇帝认为丞相权力过大导致国家的动乱，以至于不断削弱相权，进一步巩固皇权，把中华历史一次又一次推向死胡同。

没错，李斯在和赵高同谋篡改诏书的时候，内心还升腾起后续靠自己的绝顶智慧把帝国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的梦想，然而他不仅没有做到，反而让历史倒退，这恐怕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想回到粮仓看守老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无疑，秦王英明、功劳至大，可那是他自己。他有现实的目标——统一六国，他有切身之痛——不受待见的赵国质子，所以他奋发向上、礼贤下士、积极进取，最终成功。而他的下代呢？下下代呢？如何保障的后代子子孙孙也如此英明上进？整天生活在皇宫里衣食无忧的子子孙孙们，又哪里来的目标，哪里来的切身之痛？

其实这何止是秦国的惆怅，各朝各代莫过如此，也是整个中国文明史发展历程的惆怅。

究其根本，恐怕还是自从周朝建立的封建、宗法和礼乐制度造成的。东方集体主义总是要“物竞天择”出一个伟人的，也就是后来的皇帝，然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无比稳定可靠。大臣可以随意选择任用，干得不好可以换，但是坐落在金字塔顶部的皇帝只能传宗接代，皇帝永远就是他家的。

除非暴力革命，推翻一个皇帝，另一个皇帝家族又起来了。历史就是在这样的漩涡中不断旋转了两千年。

至我们已经失去的两千年！两千年啊，人类可以做多少有意义的事情，我们就在尔虞我诈、改朝换代中度过了。

古希腊、罗马乃至今天的西方文明，与我们走了一条举而不同的道路。今天的我们站在全球视野，看到了不同的道路。有时候变想，要是穿越到秦朝，回去和李斯深谈一番现代理念，历史会怎样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