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回家,晚上吃饭的时候,听说同学会此行会安排在老家,老爷子突然来一句:要不,我陪你回去一趟?晚上爷俩照螃蟹去。
大家哈哈大笑。
回老家,回的是昌化港,照螃蟹,是夜幕降临之后,提着铁桶,带上手电筒,步行十几分钟到海边,在礁石下面捕捉螃蟹。
强光下,螃蟹会暂时失了方向,一动不动,乖乖成为囊中之物。而最佳的狩猎地点,就是离港口不远的野沙滩,名叫“小角”。
月黑风高,万物寂静。退去了阳光的炽热,海风轻抚,满天星光,一大一小的人影,踩在浅浅的水里,在礁石上下猫着身子仔细探寻。
这其实可以当是一个亲子游戏,并不紧张刺激,内心十分平静,如同海浪拍打礁石的节奏。如果运气好,大半个晚上,爷俩可以提着半桶猎物凯旋,第二天香甜的蟹粥就有着落了。
那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画面了。
黑夜跟父亲一起照螃蟹,白天可以当哥哥们的小尾巴,用特制的工具在浅沙滩挖蛤蜊、捡海螺。其实,在少年的眼中,那些可以吃的美味,远不如各种漂亮的贝壳更具有吸引力,如果能捡到一块泥巴,或是摘到一个成熟的野菠萝,就是一天最大的收获。
这片沙滩,北纬20°的热带,这么多年来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海是海,沙是沙,星空、浪花、礁石、贝壳与野菠萝都还在,自然的力量胜过人工的建筑,成了童年记忆唯一坚守的标识。
正如手电筒慢慢消失在夜晚里,简陋的石条街道早于被水泥路取代。
曾经繁忙的港口如今因为海沙的倒灌,废弃不用,没有船只,有点寂寞,唯有半堵冰厂的传送带静静耸立。港口里最后一栋旧屋开始被修缮,那里曾经是一个人头攒动的茶楼,里面做的汤粉十分美味。
如今,茶楼门口的苦楝树还在,不过不知怎么就返老还童了,枯干的树干上发出了新的枝条。
茶楼隔着小路对面的“古庙”前几年已经举办过开光仪式,仔细看了下墙上挂出的照片,当初似乎请的是省道协主持,只是祭祀的主神换成了妈祖,本地原先的山神爷爷屈居副位,与关老爷分立两旁。
矮小的房屋被推倒,新楼纷纷拔地而起。跟随婆婆爹爹逝去的,是一段段关于港口的历史。
年轻人出走县城、省城,或是大陆的步伐越来越快,留居本地的乡亲,也开始用普通话招呼他们的幼儿与宠物。
吆喝了十几年的“棋子湾”旅游开发据说已经进入实际操作,指示牌的出现,代表着外来世界的闯入。
走在街道里,没有老爷子的带领,无人相识,陌生的气息弥漫,物非人也非,索性把大大的墨镜戴上,稍微安抚忐忑的心。
故乡,是空间凝固在某一个时间里的产物。概念化的世界,寄身于一片虚无的空间里,当你从岁月中走出,它已经被打包放入行囊,伴随你的脚步走向世界,从昨天走到了今天。
乡土融于血脉,镌刻在灵魂深处,是情怀,是内在的指向。
此心安处是吾乡。
图文|石海 地点|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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