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短篇集 一五一 禽侠

蒲松龄 原著

        天津某寺，鹳鸟筑巢在屋脊端的鸱尾。大殿天花板上，藏一大蛇粗壮如盆，每年到鹳雏垂翼时侯，大蛇总是爬出将它们吞食净尽。雌雄两鹳悲鸣数日才离去。如此三年，人们料想两鹳必将不再来了，而次年它们筑巢如故。约算鹳雏长成，两鹳随即径直离去，三日方回，入巢哑哑连叫，哺喂幼子如初。那蛇又蜿蜒上爬。刚近鹳巢，两鹳惊觉，飞鸣哀急，直上青冥。片刻闻听风声蓬蓬，一瞬间，天地似黑夜。众人惊异，共见一大鸟翼蔽天日，从半空中疾落下来，急如风雨，以爪击蛇，蛇头立落，连摧殿角数尺，大鸟振翼飞去。两鹳随从其后，如同相送。鹳巢已然倾覆，两鹳雏都堕落地上，一生一死。寺僧取捧活鹳置放钟楼上。片刻，两鹳返回，仍然近前哺喂，鹳雏羽翼长成后一同离去。

        异史氏道：“次年又来，大概不料那灾祸会重复；经三年而巢穴不移动，竟是报仇的计谋已定；三日不回，它是去作秦庭的哀哭，可想而知了。大鸟必为羽族的剑仙，飘然而来，一击而去，妙手空空儿何能施展技艺如此？”

        济南有一营卒，见一鹳鸟飞过，用箭射它，鹳鸟应弦而落。它嘴中衔叼一条鱼，将去哺喂雏子。有人劝他拔箭放鸟，营卒不听。一会儿，鹳鸟带箭飞去。此后鹳鸟往来城郭之间，两年多，贯穿之箭随身如故。一日，营卒闲坐辕门下，鹳鸟飞过，那箭坠地。营卒拾起查看道：“箭本就无恙啊？”他耳朵正痒，便用箭搔耳。忽然大风刮门，辕门骤然闭合，触推那箭致营卒贯脑而死。

                                2023、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