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三）

人间正道是沧桑（三）

那些躲不掉的事，成长算一件

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在胡途身上一点也不起作用。转眼在姑姑家的茶叶店胡途装了半年的白糖，整天窝在库房里，长时间不与人交流，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在店里帮忙的还有一个孩子，是姑父的亲外甥，每天好吃懒做，但姑父每个月还给他发一百块钱。那个男孩子比胡途高大，发了钱之后他总会向胡途炫耀。胡途不知道姑父什么时候会给他发工资，或者还会不会给他发工资！

装白塘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很慢，一大袋白糖要装一百小袋才能结束。胡途的日子每天都过得糊涂，像个机器人一样习惯性地拿袋子，装白糖，封口，罗放。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像小鸟被剪短了翅膀关在笼子里，他不敢扑腾，也无法向往外面的自由。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总以为盼不到头的胡途终于熬到了过年回家的时候，姑父给他发了工资，一百块，半年的工资总共一百块。

“途儿，这是你的工钱，拿着当过年的红包吧！这半年你住在我们家，姑父也没有亏待过你，过完年你再过来。”

他姑父皮笑肉不笑一脸奸商的样子让人作呕，如果不是那件褐色棉袄，毛领子随风忽闪起的样子把他包装的像个有钱的土包子，否则真的像个街上的泼皮。胡途拿着那张不知辗转过多少人手的人民币心里欣喜又难受。后来姑姑走过来又偷偷塞给了胡途二十块钱，让他回家的时候买点东西。胡途一个人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来到这个城市半年了，可他像刚出狱的犯人，看什么都是一脸惊奇，在这个世上有多少人和他有相同的感受。

到了村子的路口，望着辽阔的小麦田，蒙上了一层霜，他想起了一年前他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一起放风筝的场景，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多久的事情，小小的胡途总觉得恍如隔世。快过年了，贫穷的村子搜罗着一年的积蓄，装出富裕的样子只为来年求个好兆头，家家户户打扫的格外干净，连门前的柴火垛都堆得比往常不知整齐了多少倍。胡途拐了一个弯，进入了村子的入口，恰好看见三爷爷拿着大扫帚正勤快地扫着门前那块已经很干净的地

“哟，胡途啊！你回来了！大半年没见你了。”

三爷爷放下扫帚，走过来握着胡途的肩膀。面对突如其来的寒暄，胡途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近乡情更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隔阂。

“三爷爷，三奶奶在家吗？”

想了半天胡途才说了这么一句话，问的三爷爷摸不着头脑。

“胡途这半年在外边长见识了吧！这个头长了，就是怎么变瘦了？”

“三爷爷，这是我在城里买的大枣，你尝尝。”

“嗯，甜！你快回家吧！估计你妈正在家等着你呢。”

“那三爷爷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

胡途莫名其妙的觉得不好意思了，以前在家人面前都是小孩子一样胡闹赖皮，被三爷爷这么一问候，胡途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小大人，不自觉地心态也成熟了一些，可是他才是十三岁的孩子啊！

回到家，母亲正在厨房忙活，知道胡途要回来，所以林秀莲早早地就起来准备。锅里正在蒸的是胡途最爱吃的红薯窝窝头，除此之外，林秀莲还割了五花肉包了包子。

“妈，我回来了。”

林秀莲听见胡途的声音，撂下手里正要往锅底填的柴火，急忙跑到院子里。

“途儿，你回来了！你看看，这半年长了，但是咋瘦成这样了呢！”

“你姑对你好不好？”

看到林秀莲的那一刻，胡途心里酸酸的，眼泪只想往外奔，胡途还没有哭，林秀莲倒是忍不住先抹了泪。胡途的姐姐也从屋里出来了，看着弟弟消瘦的样子，半年不见，胡颖心里五味杂陈。她心想着弟弟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林秀莲一阵难受之后接着又开始数落胡途，说他不知道回家看看，说他买什么东西回家不好，偏偏买那不稀罕的大枣，还问他半年在姑姑家的生活，吃住怎样······胡途把一百块钱的工资全给了林秀莲，口袋了还剩下十几块钱，只说了一句挺好的，再也没说什么。林秀莲拿着那一百块钱，转身放进了柜子里的一块小方巾里，仔仔细细地放好。那些钱是林秀莲准备以后给胡途说媳妇用的，当时林秀莲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以后根本不会用到那些钱。

过年，少不了的是亲人之间的拜访寒暄，虽然胡途他家来往的亲戚并不多，但是那一年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抑感。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即使年龄还小，也要担起家里男人的角色，喜事丧事都开始由胡途着手出面。对于生活琐事胡途既陌生又反感，在孩子的年纪，被推着成熟的感觉谁都会觉得无所适从吧！

在一次同学聚会的场合，说是同学聚会，就是恰巧遇上了初一当时玩的不错的几个同学，几个人在一个小饭馆里喝酒，那是胡途第一次喝酒。几个人喝大了开始各说各的经历，胡途向刘浩说着自己半年里在姑父家装白糖的经历，寄人篱下的生活真的处处都憋屈，每次吃饭的时候胡途的碗里总是稀汤寡水，好的菜和饭他哪里能吃得上。平时说是一起吃饭，但是胡途有自己的碗筷，半年里，他的筷子从来没有碰过姑姑一家人的碟子。在一起打工的还有姑父的外甥，他们的待遇也不一样，姑姑在家地位弱，偶尔做了肉想多给胡途盛一块，都要偷偷摸摸，不敢让其他人看见。姑父平日里虽然没有训斥过他，但是那种不言而喻的针对小胡途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不管胡途做了多少活，姑父心里总是觉得亏得慌。

“我说，你还在那干个屁，过完年和我一起去烤肉店上班吧！比你那装白糖的活好多了。”

“······”

机遇和改变从来都是突如其来。那次聚会，胡途遇上了刘浩，从此他的人生开始另外一种可能。当时的胡途不知道是好是坏，心里还有点对未知的恐慌和担心。可是人都一样啊，躲不掉的事情有很多，“成长”算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