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

梦里，梦外

一、疲惫的眼

每当夜幕降临，透过窗看外面渐次亮起的灯，那些灯亮着，那些灯颜色闪烁着，那些灯泛着黑白色的光，光里是一个模糊的世界，如梦又非梦。

夜晚的灯亮了，而她心里的灯却从未亮过。

夜里的灯对于她，就如同清晨时叫醒别人的闹钟，两者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闹钟响了，别人的梦醒了，而夜里的灯亮了，她的梦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更不知道梦从哪里结束。

又是一个夜晚，她走在满是灯光的路上，来来往往人不断，她用藏在头发里的眼睛向外探去，探去，小心翼翼地探去，探到的只有如一身所具的疲倦。

她太累了，眼睛里透着的光满是疲惫，她用疲惫的眼睛看到的这个世界也是疲惫。

路上牵着手的情侣，是牵着手的陌生路人。

椅子上依偎的夫妻，是暂时借个肩膀的过客。

下班族的脸上没有喜色，跑步者的心间没有跳动，那枝头闭着眼的鸟将要坠落，路上的车慌乱地行驶，天上的飞机没有轰鸣。疲惫拖着她在模糊的路上疲惫地行走。

一切都是那么疲惫。

她看着这满城的灯，竟然寻不到一个黑暗的去处，寻一个黑暗的、没有光的地方。在眼睛里黑暗的去处可以假装一无所有，让疲惫的眼看着一无所有，疲惫也就一无所有，她也就没有疲惫。

二、《飞行的鸟》

她的疲惫，与夜相关，她是一只夜里飞行的疲惫鸟。

城市里飞行的鸟太多了，她趁着太阳在地平线下和泥土道第一声早安时，就开始挥动翅膀，她起飞很早。她绝不停歇。

她飞得很高，飞在太阳光的云层上。她在飞行的时候俯瞰着下面，总是能看到比她飞得低的鸟，和那些一路总是停歇的鸟。

可是比她飞的低的鸟在飞行时也是俯视着，没有鸟会看见一只比他们飞得高的鸟在云端飞行。

当夜来临，其他的鸟儿已经归巢了，她还在飞行，她要飞到星星的光都亮了才回巢。

一天的飞行后，她很疲倦，她飞行了一千里，其他的鸟飞了五百里，可是她和其他的鸟一样最后都回到了飞行的起点——鸟巢，她虽然起飞最早，可是她也归巢最晚。

她还在继续飞行，希望有只鸟能告诉她该歇歇了，别让疲惫继续飞行……

三、入梦

她很久没做梦了。

清晨有全身的闹钟，夜晚有整座城市的光，她没有梦。

她走在路上，用疲惫的眼睛探着外面的光，寻觅一个可以放下疲惫做一场梦的地方。

她真想在这个疲惫的世界闭上疲惫自己的疲惫双眼。

四、陌生之城

她睁开眼。她走在一座陌生城市的路上，路如同她走过的所有的路。

这是一座陌生的城，陌生城市的夜晚没有闪烁着疲惫色的光。没有光，却不是以前那样故意躲避光的黑暗处。

路上牵着手笑得欢畅的情侣，公园椅上依偎着恩爱的夫妻，紧绷的上班族终得解放，跑步者持续的心跳，枝头上的鸟在叫着，路上的车如水流过，天上的飞机是一批人的聚散。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眼睛不是疲倦的了，她要抓紧时间看看这不疲惫的世界。

她回想起以前疲惫的时候，她都已经忘记在疲惫的时候停下脚步去甩掉疲惫，她一直在路上走下去，走到路没有尽头，走到灯都熄灭了。这一次她要停下脚步，在灯光下看看这个陌生的城市。

五、咖啡不苦

她推开门走进了一家咖啡店，是店门口写着的“咖啡不苦”吸引了她，她好奇不苦的咖啡是什么咖啡，她每天都喝咖啡，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咖啡的味道了。她以前喝的不是咖啡，她喝的是疲倦的重复液体。

走进店，她想点一杯“不苦”咖啡，可是店主告诉她这儿没有不苦的咖啡，之所以叫不苦的咖啡，是因为苦不苦不在咖啡，而在喝咖啡的人。

苦不苦在喝咖啡的人这句话让她若有所悟。

她回想起在学校的时光，喝杯咖啡只是临时的起意，喝杯咖啡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也许是只是一段音乐的配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开始成了疲惫的清醒剂，已经忘记了咖啡的味道，在乎的只是咖啡的提神效果，苦于不苦早已经失去了味道。

“不苦”咖啡店开在一个人流量很大的路口，透过窗她看来来往往的人，她仿佛看见了昔日的自己，可是窗外的众多自己并没有注意到窗内的她，她品着咖啡品着行人品着自己，这咖啡真的不苦。

六、一人书店

出了咖啡店，她在路上兜兜转转，看到一家书店的门开着关着，开关之间却没有进进出出人，她走进这让她奇怪的门。

书店里的书不多，只有一本书，书店里的人不多，只有她一个人。她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书店，一人一店，一店一书。

翻开书，书就像一个流转的日记本，她看了后才知道这是一本正在的写的书。

作者是每个走进书店的人，他们都在书上写下自己的故事，有一个字，有一段话，有好多页。

她不知道她的故事该怎么写，她也写下了自己的故事，她写了一个关于《飞行的鸟》故事，她说她自己是一只在城市不愿停歇的飞行鸟，她很累、很累，她很想停下来歇息，她想每天如同其他飞行的鸟儿那样准时归巢。

她写下自己的故事便离开书店了。

七、梦外

她又睁开了眼。

世界还是那么疲惫，她知道那个梦是疲惫的光在熄灭与亮起的缝隙里的梦，梦里的她喝了咖啡，写了故事，她没有飞行。她睁着眼，寻找梦里的那个咖啡店，那个书店。

她好失望，原来是一场梦，梦终于醒了，从梦里来到梦外。

八、看不懂的梦

梦里梦外，她更感疲惫。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一直走下去，不用左转不用右转，路永远是个直行道。方向没有左右，可是眼睛可以左右，城市的灯除了路灯，都已经快熄灭了，黑暗正在降临到她的眼。

今日的路不同于以往的路，她吸引了左前方路边闪着的淡光，这个点的这个地方是不该有光的，

她走到光前，那是一家咖啡店，正是她刚刚梦里的“不苦”咖啡店，她惊奇地走进去，就如同梦里走进了咖啡店一般，点了一杯咖啡，那杯咖啡真苦，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喝到苦咖啡。

她出了咖啡店，寻觅着那个梦里的一人一书的书店。走了没几步，书店也就如梦里那样在前面开着，她走了进去，店里只有一本书，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翻开那本书，发现今天的那纸上写着的故事——《梦里，梦外》。

她坐在那里看完了这个故事。

她发现那故事里的她就是她，她在故事的梦里，还是在故事的梦外，她自己就像在做梦一般，原来她就是一个因梦而生的存在……

然而人都是愿意梦里不知身是客

梦里，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