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美丽、优雅、知性、文艺范儿十足,退休了,仍有当作家写小说的追求;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生活邋遢,退休了,就爱运动和喝酒。这两个人物形象就是《麻烦家族》中的老夫妻潘老师和文锦辉,就是这样貌似挺违和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大半辈子,却在五十周年前夕,妻子潘老师提出了离婚。围绕父母离婚这件事,牵扯出各自的不满和抱怨,家里因此闹开了锅。
我觉得这个故事叙述得挺有意思,而且颇能引人深思,看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得那么痛快,在婚姻和生活中,其实我们会犯的错都差不多,演的是别人的人生,但思考获益的却是我们自己的生活。今天就来说说我在其中看到的婚姻中的弊端。
预设立场。佛说一花一世界,更何况人心,每个人内在都有一个世界,那里充斥着自我和先入为主,我们最自然最本能的处世方式,就是以自己的标准和利益来判断事物,也就是说,跟别人交流之前,我们很容易预设立场, 很多时候的谈话,我们其实只想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强加于他人身上,在《麻烦家族》这部电影中这一点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比如文远,他应该是个工作狂,每天脑子里回旋的都是公司会议和老总们对自己的赏识,因此对家人他是疏忽的。他出差回家来,热情地拥抱儿子,可是儿子被抱住时一脸难受和淡漠,身体都是僵直的;儿子去踢球,他请假观战,还自以为没有去成儿子会有多伤心,岂不知门外两个小家伙欢呼雀跃庆幸他不能到场。这个自以为的预设与实际情况相差真是不要太远。
因为父母离婚的事,全家人决定召开家庭会议,全家人悉数到场。每个人都阐述自己不同意这件事的理由:文远担心以后住一起谁照顾爸爸;妻子丁雁担心孩子入学受到爷爷奶奶离婚的影响而受挫,担心没人给孩子烧饭;文静担心有人说他们不赡养父母,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自己。作为妻子的潘老师讲述很动人,这个男人有那么多的缺点,而她小说中的男主角无一不是优雅、温柔、体贴的绅士,他照顾这个男人多年,而这个男人却连声谢谢都没有,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个女人的伺候。包括文锦辉的描述也是一样,多年的小职员生活,压抑和努力并存,过得很是不易。
他们每个人都预设了一个立场,但发现大家都有各自的方向各自的苦,这就像一辆马车,十个人朝十个方向拉,谁都想说服老爸老妈,但谁都做不到,这可能也是生活中有那么多烦心事的重要原因吧。看着他们在那儿争辩离婚的坏处,就没人想到问问妈妈,她为什么想这么做?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受了什么委屈?至少问题明确才能谈解决之道嘛。而且我甚至觉得,正是因为我们很容易设置一个藩篱看待事物,只要我们时时有这个觉察,它就会变成一件好事,因为我们可以借此了解他人的想法,对于找准问题,对症下药,其实是有很大帮助的。
疏于经营,婚姻生活也跟其他关系一样要去经营,不花心思,两个本来就无血缘关系的人凑在一起,最后怎么会变成亲人?怎么能浪漫地牵手到老看夕阳?你以为你的工作重要,你赚钱养家,你艰辛压抑,你就理所应当下班回到家翘起二郎腿?忘记对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也无所谓?任由生活平淡如死水而无动于衷?这何尝不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我觉得婚姻也如同镜子,最开始我们都时时擦拭,就怕它蒙尘,破坏你想象当中婚姻美好的样子;过着过着,发现模糊一点,镜子也还是可以照的;再过着发现彼此熟悉得不照镜子似乎也清晰如在眼前,于是镜子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存在了。只是我们却忘了,这面镜子你时时擦拭,即便它经受岁月洗礼,不复旧日容颜,可是你的心思却会为它镶上花边,那些花边的褶皱里,都是满满美好的回忆,这些才是婚姻中最动人的地方吧。
缺乏沟通。这个问题是婚姻和生活中普遍性的问题了吧,当文锦辉百思不得其解妻子为什么会离婚而苦恼得坐在湖边独自抽烟时,他也如我预料中的说出了那句话:有些话,我不说她也应该是知道的呀!好吧,多少人败在了这句话里。亲爱的,我们同床共枕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的呀,干吗都要说出来呢,你懂就好了嘛。却忘了,女人是听觉动物,一句“我爱你”可以听一生,而且还常听常新!
婚姻中的相处模式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我们以为只有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最合心意,却不知生活会将之异化,想当年我外公外婆那是典型的怨偶,两个人吵架和打架都不避我们这些晚辈,外婆一辈子都在控诉外公,她口才太好,是讲故事的高手,外公当年干的那些事桩桩件件成了她的利剑,当然我们对外公也就多有不喜。一直认为会走在外公后面的外婆突然去世了,这下没得斗了,身体其实没那么糟糕的外公很快瘫痪在床,似乎突然失去了支撑,没两年也跟着去了,这就如两个顶尖高手日日相望,谁也不想放过谁,外人眼里是怨恨一生,岂不知这种怨恨也是一种依赖,试想有那么个人,吵不散,打不跑,不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吵吵嚷嚷的家庭会议以文锦辉的休克结束,大家手忙脚乱将他送去医院,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家突然冷冷清清,那份孤独感,跟之前开家庭会议时刻意保持距离,以示隔阂不同,这个时候深入骨髓却可能立刻隔断的那份依赖就凸显了出来,热闹之后的安静和孤独是加倍的。孩子适时的电话,又将彼此依赖的情感线描红描粗了。虽然镜子久不擦拭,但它毕竟是个真实的存在,而且已经刻骨铭心了。
电影最后最有意思的一个画面是,当年文锦辉送潘老师的一盆兰花花盆被打破了,丁雁给它换了个盆——锅,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始觉好笑,继觉幽默,这个画面竟然毫无违和感。原来再高雅清高的空谷幽兰降落人间,还得有最日常的配置陪你过日子。“书画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 而今七事都更变,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才是高雅和平凡的结合,其实这就是幸福。
年轻的时候去菜场,看见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在菜摊前熟练地挑菜,两手不空地拎菜急匆匆的脚步,觉得很是不解,君子远庖厨嘛。后来才明白,那些身影其实是最暖心最有爱的,他们急匆匆的背影上,刻着的是对家人的怜惜、照顾和关爱,洗手作羹汤,不仅是能力,更是男人的责任,在他身后一定有幸福的女人和孩子。
清新淡雅的兰花移植在了锅里,温柔优雅的潘老师和不拘小节的文锦辉终于敞开心扉,表达了理解和感谢。那句夫妻活的就是念恩,恩爱恩爱,没有恩哪里来的爱,很是动人。
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兰花与锅,也有动人的平凡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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