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首发于『诗酒菩提』

经历：彭氓氓

文稿：夜阑聆雪

PS：文中人名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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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故事早已埋下伏笔

去北京打工这件事，起源于我那个介绍工作的高中同学兼一直以来的朋友：吕白白。

老吕从大一开始，就天天发朋友圈介绍各地的工作，和许多兼职给人家介绍寒暑假工的大学生一样，他们都加了寒暑假工的群和各种兼职群。

去年暑假，我已经跟他们去外地打过一次工，老吕的女朋友和他妹子也是一起去的，我还是很信任他的。

今年快放暑假的时候我们就约好再一起出去，他联系到的工作有北京、深圳和广州地区的，我们决定去北京，一来是因为按照原本说好的，我们的工作会还很不错，工资也不低，最主要的是我想好好感受一下首都的风采。

7月11号下午三点，我和城里的同学兼哥们张老夭、任同学一起出发了，12号凌晨四、五点的样子吧，我们当时人还在火车上，打电话给提前到达北京的老吕，吕白白说工作有点不靠谱，我们听了这话，当时心就凉了一大截。可是我们已经在火车上了，也快到北京了，现在回家似乎已经晚了。箭在弦上，我们也只好兵来将挡了。

等到了北京，我们打给吕白白，吕白白说他自己也还没着落，在大街上晒太阳呢。虽然处境不怎么好，我们还是抱以乐观态度的，觉得只要我们肯吃苦，应该还是能打到工的。

我们当时还不知道，那句“不靠谱”已经为我们即将面临的困境埋好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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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份工作:地铁安检员 & 被坑的保险费

吕白白找到的第一份工作，说的是在地铁站做安检员当保安，一天工作八小时，月薪五千多，包吃住。当时我和张老夭、任同学还在火车上，吕白白带着四个女生和一个哥们先过去的。

吕白白后来跟我们说，前来接待的是一个很礼貌的女士，声音很动听，人称姚姐。姚姐先一人收了190元钱，说是体检用的，但这个钱并没有交给医院，是以姚姐个人名义收的。

其实我们在来北京之前就已经去了老家的正规医院做过体检了，因为打听到来应聘需要体检材料。但是这边公司说不承认，要统一收钱重新体检。吕白白当时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就交了钱。姚姐收了钱，说第二天给安排体检。之后就晾着他们，也没说安排住宿的事情。

吕白白交完钱才突然回过味儿来，发觉这事儿不对劲。而这个时候我、张、任三个也跟他们会和了，吕白白就跟我们说这个工作不靠谱叫我们别去了。我们也觉得有点像骗子，凭什么我们从家里带来的体检材料就不能算数了，医院盖的章还能有假的不成？

我们就在兼职群、保安群，网上各种查他们，发现真的是被骗了。

他们的套路和流程是这样的：

1.先让找工作的人到

2.人来了之后不给安排食宿，就晾在那

3.来个人接待，收体检费

4.收体检费的第二天，把人拉到一个偏僻的私人诊所，随便弄弄，当作体检

5.把人带回来，让等安排，等个两到四天

6.然后把人带去一个地方，随便给个活干，工资也大幅度缩水，由说好的五千多变成两千多

7.没干几天又给换个工作，工资又缩水

8.如此换个几回活干

9.最后你就没工作没工资了

这是12号下午两三点，我到北京的第一天，我们在北京找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铩羽而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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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份工作:香山公园的保安 & 被转卖当苦力

当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吕白白又找到一家保安公司，说是在香山公园当保安，工资两千八、九这样。我们就又坐地铁赶去香山公园，到了地方天都黑了，是下午七、八点钟吧。

我们本以为工作地点就是在香山公园，结果对方又把我们带去了一个偏远小山村，左拐右拐，随处可见破旧的瓦房。到了地方后，发现住处太破了，不像是一个公司该有的住宿，反倒像是拾破烂的或者贫民住的:大院子，几间瓦房，十多个人住一间屋子，地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坑，都是积水。

吃饭的时候发现他们给的饭特别硬，菜看起来颜色也很奇怪，吃在嘴里有种奇怪的味道。我觉得那是剩菜剩饭才有的感觉，他们可能是在把我们当猪喂。

这里的头儿，先给我们哄着，开空调给我们用。睡到半夜他又过来把空调关了，说我们“这样开着不浪费吗？”

期间我们问了很多次到底在哪里工作？他不说。是要干什么？也不回答。要不就是不回答，要不就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后来我们问:“那我们几个会在一起工作吗？”他们说:“你们会分开。”

我们几个睡在一间房里，行李在另一间屋子。大晚上的，其他几个人都太累了睡着了，我和吕白白心里揣着事睡不着，我说:“这个地方可能也不靠谱，没有说到底在哪里工作，住宿也不像正常的，跟承诺的地点也不一样。”吕白白也忧心忡忡，拿个手机不停的搜索查询。

凌晨四点钟，我还是睡不着，无意间听到他们(所谓工作公司的接待)谈话，说“明天把这一批人拉到××区”，我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把吕白白拍醒，跟他说了这件事。

我在高德地图上搜索，对方说要把我们带去的那个区，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名字了，但是地图显示那个地方离我们现在所在地有一百多里路的距离，是个陌生的地方。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们同行的人还要被分开，我们坐不住了。

随后把他们几个也叫醒，五六点的时候，我们作出正常起床的样子，动作还是放小心了许多，简单刷了牙，拿上行李，趁着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对方领队还没醒赶紧走。

谁知道领队突然醒了，看我们这个样子，问:“你们干啥？”我们就说这地方不适合我们，有几个同学也想回家了。他们不肯放行，说:“合同都签了，你们还想走？”

我在心里冷笑，我们怎么不记得自己签过合同，说谎话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就反驳他们，然后我和张老夭拉着行李箱在前面先往外冲，刚好大门竟然没锁，可能他们刚好要出去办什么事吧，总之门没锁真是天助我也。

他们还是拦着不让走，吕白白几个人在后面跟他们交涉，我和张老幺在前面横冲直撞，动静闹得很大，附近的居民都出来围观，人多了对方也不敢造次，我们一行人就终于走掉了。

这是13号，在北京的第二个早晨，我们从郊外又坐车回到北京市区。

至于苦力，你问我是怎么知道我们那种情况十有八九是被转卖当苦力的啊？那就得提到接下来的第三份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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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份工作:王府井转战八达岭 & 差点成了打手

从上个狼窝出来之后，还在车上的时候，吕白白又找到了第三份工作，也是当保安，在王府井那边。

我们已经身心俱疲，饱受打击，说:“就这一次了，还不行就回家。”

早饭也没吃，到王府井的时候十一点多了，来接待的人看起来挺好的，给了我们盒饭，还有红烧肉呢，这是到北京以来我们吃的最正常最美味的一顿饭。

我们跟他们说起在香山公园的遭遇，接待听了，跟我们说，这种情况，他们可能是把你们转卖去别的工地当苦力，从中间谋利。

那个人本来是要给我们安排工作(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说是就在故宫，王府井这一片，结果又忽然接了个电话，变卦了，说要带我们去八达岭长城，在那里工作。

我们想着八达岭也不错呀，还能去看看长城，就同意了。下午两三点，他们派了一辆大巴过来。我们差不多十个男生就一起去了。

女生在香山公园那件事之后就被我们送回家了，女生嘛，而且这边工作也不一定能有着落，回家大家才放心。那个时候又过来几个男生，是吕白白的同学，所以人数上还是没太大变化。

我们坐在大巴上，下午六七点左右，我们对照地图，发现早就已经过了八达岭，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里？问司机，司机也不说。

之后司机接到一个电话，那边说:“你们来慢一点，我们先处理掉一批人。”我听的心头一惊，问吕白白:“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处理一批人？”吕白白当然也不知道。

我们已经在车上，“上了贼船”，也没办法，只能想着我们人多，大不了去目的地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司机停了半个小时的车，接到一个电话，那边说可以了，他才继续开车带我们过去。

到了之后，我们一看发现根本就不是旅游区，住的简直比上个地方还差，五十多个人住一间狭窄的房子，每个人只有一个床板，就像语文课本里夏衍写的《包身工》那样，里面住了各式各样的人，有和我们一样的大学生，也有身上露着纹身的大汉，还有肥头大耳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

人这么多，龙蛇混杂，可以想象室内是什么气味。地上坑坑洼洼，没有空调，自来水也没有，出去打水都很困难。

我一想到晚上要和这样一群人睡觉，就感到无比恐慌:空气中充斥着难以忍受的气味，说不定还有人打呼噜说梦话，再一不小心碰到谁说不定就是一顿胖揍。

这一次我们几个都直接放弃了，要走。这里的头儿，一个凶猛的大汉，先是尽量好言相劝，说大老远的才来，哪能就走呢？我们态度坚决，坚持要走，那个人突然爆喝一声:“别走！都不准走！”可谓是凶相毕露。

“你们合同都签了，身份证复印件都交过来了，还想走？”

我感到好笑，这些骗子恐吓人的话都如出一辙呢，我们根本就没见过合同，别说是签合同交复印件了。

我们闹得声势浩大，还是我和张老幺先往外冲，吕白白他们在后面交涉，一边往外走。附近居民又被吸引过来了，围了好多人，里面的人不敢追，我们走掉了。

有居民问我们:“孩子，你们怎么搞到这里来干活了？”我们也很懵呀，后来从这些居民口中才知道，这里找的人都是去当打手的。比如说有地方拆迁，住户不愿意走，我们就得上，去打人。哪里有事我们就要去哪里打人。

太可怕了。我一阵后怕，当打手这种事，怎么听怎么像违法的。后两份工作如果不是我们还算幸运，旁边都有居民，我们可能就出不来了。

这是13号晚上，在北京的第三份工作，我们差点成了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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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令人热泪盈眶的泡面 & 投靠姑妈

从打手窝里出来后，那个地方已经离北京很远很远了，连火车都没有。我们一群男生拖着行李箱，从下午七八点开始，在夜色中一直走到大半夜。

我们看到路边的乞丐，半是开玩笑地说，再过几天我们可能也要这样睡大街当乞丐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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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幺翻出他最后一桶泡面，我的保温杯里刚好还有热水，还够热，我们就互补着泡了一桶面，在街头分而食之。

泡面的热气呵着眼睛，我看着热气之外朦胧的路灯，突然有点抑制不住热泪。

夜里十一点多了，我们终于找到一家小旅馆，睡了不算安稳的一夜。

吕白白说他有个姑妈住在北京二环内，我们就商量着回北京市区吧，去投靠他姑妈，走之前看看北京，就买票回家吧。

于是我们把行李放到吕白白姑妈家，然后出去逛逛，去了北大，清华，圆明园，天安门之类，当时也没什么心情了，就是随便走走看看。

下午六七点回到吕白白姑妈家，我们不好意思太打扰吕白白姑妈，就说在外面已经吃过了，而事实上我们只吃了一点香肠喝了点水。

吕白白的姑妈还是给我们烧了一桌菜，番茄炒蛋，肉什么的。我们把盘子都吃的干干净净，一锅饭也全都解决了。这是我们来了北京吃的第二顿好点的饭。

一起在吕白白姑妈家挤着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吕白白姑妈给我们买了好多早餐和零食，吃饱喝足才坐上车回家。

你以为到这里倒霉的事就结束了？错！

回家的路上，我们在一个火车站中转，结果我竟然把行李箱忘在那了，上了车才想起来，连忙给12306打电话让给寄回家的。

北京之旅，一波三折 外加 折中折，可算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