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特别穷,我爸做点小生意,卖竹子,就是从山上伐竹子然后再送到专门收购的地方卖掉。
大概是2008年吧,那时候马上要过年了,我爸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因为刚卖完竹子有一大笔收入,会请司机吃好吃的。
每一次我爸都会问我和我弟去不去,我弟第一次去吃了50个水饺,那是他第一次吃......
而我因为上高中了很少在家,所以那是我第一次去,一路上很兴奋,因为想到我爸今年会给我买新年礼物了,大概是一套衣服吧,因为我曾经跟他抱怨过,不想再穿姐姐的旧衣服了。
到了地方之后已经是晚上了,黑漆漆的夜感觉吞噬一切,但是偌大的林业场却没什么木材,只有一间小屋的灯亮着。
因为来过很多次,我爸轻车熟路的跟老板谈好价格,正准备卸货,忽然警车来了,没有开警灯,也没有声音,只见两个四五十岁模样的男人身着警察制服,大声呵到: 干什么的。
我爸沉默不语,一脸木讷地看着警察。司机退出了小房间,老板点上了一支烟。
那个年龄大点的男人对另一个瘦个子警察说,去!把车扣了。
我爸开始慌了:同志,怎么了?我们有砍伐许可证的,XX镇的林业站站长批准了的。
警察: 证呢
我爸说证没带,因为跑了这么多趟都没说过要证。
警察: 那就是没有,鬼知道你是不是回去补办的。
我爸:同志,不是的,真的有的,说着他拨通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
我爸示意司机把我带到车上去,说这里冷,我不愿意。
这时候的我也就15岁吧,都还没有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觉得我爸又没有做坏事,警察凭什么凶我爸,也提高了我稚嫩的音量: 您凭什么扣押我们的车?有什么证件吗?
我以为他们会像电视里那样亮出证件或者一些纸质文件,没想到那个瘦个子凶神恶煞地说到: 你什么东西?这是你该说话的地方吗。
我爸见状赶紧把我抱到怀里,跟他们道歉,她还小不懂事,见谅见谅。
在那短暂的一分钟内,我爸一直在拨打那个电话,没有人接听。
一分钟后,车子就被押了,司机怒眼圆睁,押几天你要给我几天的误工费。
后来我爸带我们去吃了水饺,我吃了一个,觉得不好吃,喝了点汤,一点味道也没有,想不通我弟怎么能吃50个。
现在,我东北上学,也从来不吃水饺,就是不喜欢吃,有时候满大街的店都关了,也不想进灯火通明的水饺店。
第二天我爸还是带我去买了一身衣服,在镇上的一个批发市场,买了一件红红的棉袄和一条牛仔裤。
然后他又去了一个小摊上,买了两条童装裤,还有一双棉鞋。分别是给我弟和我妈的。
回去的路上,我爸一路无话,我看着他手掌上裂开的“砖口”,跟他说,爸,我之前看到过有种叫凡士林的对这种皲裂特别有用,我去给你买吧,我爸说,没事,我回去贴点胶布就好了。
我站定了脚,昂起头跟我爸说,爸,你别难过,我记住他们的名字了,一个叫刘X,另一个叫袁XX。等我长大后,一定帮你报仇!
我爸摸了一下我的脑袋,不用。他指着菜市场,你看,等你长大了,他们也就那么老了,每天也就在菜市场买买菜,或者就在家里躺着了,你还找谁报仇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打不通的那个电话是我玩的最好的朋友的爸爸。也就是收了钱却没有办事的林业站站长。
我爸告诉我: 他爸无论怎么样是他爸的事情,她的为人你自己能感受到,我也感受到了,所以这件事情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我爸最惊艳到我的教育,贯穿一生的善良。对了,后来,我爸还买了一个老奶奶的菜,一些被雨大了的菠菜,菜叶没几块好的了,回家又被我妈说了一通。
我妈一边洗菜一边说: 穷人啊,越善越穷。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袜子破成那样了不买,还给我买没用的棉鞋,这一双鞋可以买二十双袜子了吧。
有二十双袜子脚怎么也不会冷了吧!
对啊,有一家善良的人怎么也不会穷了吧。
后来,我写了一首小诗,拿了两百块奖学金,给爸爸买了凡士林和袜子,给妈妈买了米饼。妈妈问我为啥,我说,因为不想让你说爸爸。
我看见稻禾
会想起父亲
弯曲的脊梁
我路过草原
会梦见父亲
善良的羔羊
稻禾被人割断
伤口望着天空
羔羊被人赶斥
白色反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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