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在下,而赵小兰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点什么,却发现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黑乎乎的一团。
赵小兰像只猫一样躺在客厅那把破躺椅上,看着像睡着了,又好像清醒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响起了一阵警笛声,赵小兰没听到似的,照常做了两份早餐,收拾好自己,便继续坐在了昨天那把椅子上,像陷入了沉睡一样。
楼道不停传来喧哗声,居住在筒子楼里的大都是干苦力的年轻人和年迈的老人,对打扰休息十分不满,不隔音的墙壁不停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赵小兰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6:10,早吗?好像是挺早的,以前在隔壁街道纺织厂上班,每晚都要凌晨两点才下班,六点,是有点早了,赵小兰突然陷入了一种回忆中,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赵小兰开始大笑,陷入了一种癫狂,一边笑着一边大哭,发泄一样的把仅有的家具砸了个彻底,像失了魂一样。
敲门声越来越近,楼道里挤满了人,像个筒子一样密不透风,洗漱池边男人关着膀子聊天侃大山,女人急躁的奶着孩子,一边咒骂一边做的早饭,一切都很平常,又有一点不平常,门外的对话越来越清晰了,街道的警察操着一口浓厚地方口音普通话,叼着根烟,不紧不慢挨家挨户的拿着照片询问,不时和街道邻居闲扯两句,调侃几句年轻的妇女。
屋内的赵小兰砸完后,就瘫坐在地上,什么也不干。门外响起敲门声,不在楼下不在隔壁,就在自家门口。门外的警察敲了半天不见来人开门,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赵小兰就这样呆滞的坐着,家里静的能听到墙外一切嘈杂,门外的人嚷嚷了几句,第五次敲门后,门外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慌慌张张就开始撞门。
门老化的严重,用力撞了几下便晃悠的开了,一进门,屋里黑的不见五指,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但直觉告诉他们,屋里有他们要找的人,忍着害怕,两人哆哆嗦嗦往里摸,连灯都没开。
摸索着不知道踢到什么,发出刺耳的声音。――“你干啥子!”――“黑不溜秋的,我哪个晓得踢到了啥子!”两个人哆哆嗦嗦壮胆的叫着――“有人不?”赵小兰就这样盯着他们,不出声,门外射进来的光微微照在她脸上,格外恐怖,其中那个胖胖的警察突然一回头,和赵小兰眼睛对上,直接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往门口奔。
赵小兰就这样盯着讽刺的笑,另一个不知所措站在原地,颤颤巍巍的打开手电对准赵小兰射过去,努力使自己语气听起来镇静。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是人是鬼?”真真是笑破大牙。
赵小兰没搭理他,他有点儿恼了,但是又害怕靠近赵小兰,只能冲着外面喊,想要把队友叫回来壮个胆,他舍不得放弃,抓着这个,升职可就有望了。
逃走的那个胖警察叫阿龙,没敢逃太远,这不一叫,就从门外探出个头,嘟嚷着:“叫我干啥。”凑巧那时候挺安静的,屋内的一听,气的破口大骂:“你是警察,你个孬种,怂的跟二货一样,还想不想升官了。不想就给我滚远点,别碍眼在这。”
阿龙怂归怂,胜在听话,一骂再听到升职,麻溜的就滚进来了,见两人磨磨蹭蹭,赵小兰没了耐心,冲里头的瘦高个喊了一句:“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一听,瘦高个和阿龙顿时就跳起来了,嘴里嚷嚷着:“升官了,发财了。”慌忙拿着手铐,冲向赵小兰,赵小兰没有反抗,也没想过反抗。
对她而言,对现在的她而言待着哪儿不是待着呢。赵小兰走的时候很坦然,无牵无挂的,只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笑了笑,照片里是个男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
狭窄的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阿龙扣着赵小兰十分自得,阔步走在路上,一扫刚才的怂样,就差没挂块奖牌在胸口了,瘦高个还在汇报,十分急切的想知道自己的奖赏,领导告诉他,机会只有一个,他撇了了阿龙一眼,见他没注意,偷溜到一边继续说着。
审判很快就下来了,死刑,缓期执行。赵小兰后半生随着审判锤落下一锤定音。
牢里的日子对很多人来说,是漫长无味的,而赵小兰在这里生活的很好,那天照常出去放风,外面的阳光一度让赵小兰以为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一切都还很好,十年前,赵小兰婚年轻漂亮,婚姻美满。是街坊邻居羡慕的对象。
婚后不久,在夫妻二人的期待下生下了一个儿子,本是一件好事,可偏偏出了差错,儿子两岁还不会说话,去医院一检查,坏了,先天性自闭症,从医院出来,赵小兰感觉天都黑了,为了儿子的未来,赵小兰辞了工作,专心照顾儿子,起初她的丈夫还很有耐心和她一样照顾儿子,日子一长,就耐不住寂寞了,甚至觉得儿子丢尽了他的脸,开始酗酒,喝醉后对赵小兰和儿子轻则小骂,重则大打出手,家暴就这样出现在赵小兰的生活中。
为了儿子赵小兰只能忍耐。而未来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谁先来到,儿子开始上学后,赵小兰开始重新工作,希望有一天能有足够的钱让她摆脱这个男人。意外就这样降临了,一次赵小兰上夜班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叫她赶紧来医院,她儿子出事了,赵小兰匆匆忙忙赶到医院,见到儿子的时候是在太平间,那里很冷,冷到赵小兰觉的自己血都凉掉了。赵小兰抱着儿子哭了好久,第二天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回了家,打开门,发现醉成一摊烂泥的丈夫田生瘫在沙发上。
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大声质问田生,儿子为什么会跑出去,田生醉了一夜,突然被赵小兰吵醒,脑子还不清醒,出口就一句:你怕是脑子有毛病。赵小兰没在意,只一个劲的冲着田生嚷嚷,儿子为什么会跑出去,我们的儿子死了,听到儿子死了,田生抖了抖,昨天的荒唐事全都浮现在眼前。
他喝的有点多昨天,断了片,脑子也有点儿不好使,往常喝醉了都不太搭理他那儿子,恰好昨天和同事闹矛盾,一吵不就又提起他儿子了吗?平常他大半个月都不会回一趟家,都是住在情人家,昨天脑子一热直接就冲回了家,一开门他儿子刚好醒来喝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一想到同事的话,再看看眼前,田生酒劲一上来,就直接一脚踢过去了,口里骂骂咧咧,打骂累了就躺沙发上睡了一夜,不知道他睡了之后,儿子默不作声跑了出去,跑出去没多远就出了车祸。他嘴里哆哆嗦嗦,嘟嚷着怪不得我,我怎么知道他会跑出去。
赵小兰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看他那样,感觉不对,一个劲的质问他,不放它走,田生急了,口不择言的嚷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他怎么小畜生会跑出去,不就打了他几下吗。”赵小兰听了,整个人疯了一样,田生一看不对,就想往外逃,赵小兰一看田生想逃,直接抄起手边的酒瓶就砸了过去,田生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地上都是血,刺激着赵小兰,她突然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很慌,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刚想打电话,突然田生的手机响了。丽丽给他电话了,丽丽是他养在外面的情人,两个人的女儿有五岁了,看着田生的手机,赵小兰突然不动了,就这样坐在地上看着田亮,她想起了她躺在冰冷冷的太平间的儿子,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田生还可以幸福的一家三口的活着,她和她儿子这辈子够累了,田生应该下地狱去服侍她们。赵小兰没在管田生了,去了厨房给自己做了一顿饭。就收拾东西出了门,找了个房子,处理儿子的后事,就一直待在筒子楼里再也没出过门。
赵小兰不后悔,只是觉得自己这辈子过的好像有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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