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属于春天的姥爷

想不到上周是见到姥爷的最后一面。

前两天雨下的稀稀落落。

昨天，阳光开始炽烈，绿树开始摇曳，空气中饱含春天的生机。

姥爷，您选择这天离去，羽化登仙！

我回想这最后一次会面，我也只是帮您擦了擦嘴边留下的牛奶沫沫。

人有生老病死，七年前姥姥离去时，您也很淡然。

我努力使自己集中精力，努力看清您已经瘦弱了的脸庞。

您也在看我，只是慢慢回忆这张脸是谁。

岁月很无情，我仍不懂事，您叫出我的名字，外孙子很愧疚，要是能常来看看您多好！

您把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了窗外，那棵刚发芽的小树，绿意盎然，您看了很久，而我抬起头碰到的只是输液瓶…

今年春天来得有些晚，时间也有些短！

姥爷走时，儿女都在身边，应该是满足的吧！



今天我来了，走到姥爷面前，我明白，已是“盖棺定论”，我见不到姥爷了，能看见的仅是他微笑的黑白相片。

姥爷总是微笑的，那笑声总是爽朗的。

儿时，时常盼着放假去姥爷家，因为姥爷家远在乡下，乡间小路上，有很多好玩的事，因为有很多表兄弟姐妹，可以玩的很痛快！

过节时，我会很积极地来到姥爷家。

由于最先到，没有人跟我玩，只能和姥爷玩，他让我背唐诗，背不上来就抱着我用他的胡茬蹭我的脸“惩罚”，背上来了，抱着我用我的脸蹭他的胡茬“奖励”。

从那时起，每次摸着自己的脸，就想起姥爷密密麻麻的胡茬。

姥爷喜饮，虽不能一饮尽江河，然也海量。

席前，运筹帷幄，谈笑风生。席间，各个击破，面不改色。酒过八旬，从容不迫，待客去，熄灭手中烟，倒头便睡。

姥爷说喝酒的秘诀是不能边喝酒边喝水，因为密度的关系，在肚子里酒容易飘浮在水上，这样容易醉。

我没有仔细考证过，但我现在喝酒确实不喝水的。

姥爷很硬朗，不管去哪都是骑他的二八自行车，驮着姥姥，哪怕天涯海角。

“六月六”，要送羊，是冀南的习俗，姥爷或舅舅要给外孙外甥送羊，要他们学小羊跪求母乳的孝顺。


姥爷骑着自行车在五天内转五个女儿的家，给我们这些外孙送羊。

除了每年这段紧凑的时节外，就是他每个儿女的生日了，姥爷很有心，六个儿女的生日清楚的印在脑子里。

每年我妈生日时，早上，晨曦刚刚露出，姥爷姥姥已在敲我家门，妈开了门，姥爷递过一篮子热乎的熟鸡蛋，
“你过生日，要吃鸡蛋，哈哈~”姥爷的心就像他脑门一样敞亮。

姥爷不是照顾人的人，但有照顾人的心。

姥姥身体向来不好，从我四岁到十七岁，姥爷都在细心照顾。

直到姥姥离去。而他，作为留下来的人，当时应该更痛苦吧！

姥爷姥姥乃至全家都爱打麻将，姥爷也是经常赢的，全家到一块儿都围观着四个人的战场，姥爷抽着烟、摸着牌，云雾缭绕之中往往不经意地自摸。紧接着就是不好意思却爽朗的笑声。

姥爷一根烟只弹三次烟灰，那么长，却不掉。

他告诉我，酒可以喝，烟不要沾。

姥爷经历过很多，他的人生也有波澜起伏。

姥爷为人处事很直率，很明朗，就像他饮干的酒。

象棋我下不过他。

我刚上高中时，姥姥离开了。那个冬天，我陪在姥爷身边，双人床，我睡里面，他睡外面，睡前他看报看书，依稀记得一本是写曾国藩的，我没仔细看过，想是无趣的很，后来回忆，原来是曾国藩家训。

他看书到很晚，关灯前总先给我压压被子，我感觉得到。

姥爷说我做的菜不错，可以喝两盅。中午经常等我放学做一两个菜才行。

那个冬天我的心最接近姥爷了！

现在坐在姥爷身边，姥爷变得更沉默了，沉默地已经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



姥爷很坚强，我只在姥爷笑的时候看到过他的眼泪。在把一切都看破后，心都会坦然吧！

这个春天只属于你，姥爷，梧桐花开的香气会印入我的记忆，您最后叫我的名字会刻入我的心底！

夏天来了，姥爷，希望天堂里永远都是春天，永远有绿色，有健康~



————当我明白了生命脆弱无常时，没有上天给的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我们更要学会珍惜，学会生活。

                                      201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