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小册子

清明节快到了。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午休起来，偶然（也许并非偶然）发现了自己40年前手写的一个小册子。重读一遍，几度落泪，几度哽咽，直至独自失声痛哭……

40年前的小册子

小册子没了封面和前面几页。

小册子记录了我的亲生父亲1980年农历三月初三独自骑自行车上班途中（从余官屯村至县城单位6公里）突发心肌硬死，倒在路旁。后被本村同单位的一位同事发现并送县医院抢救治疗，住院当天晚上及5.1放假我两次去医院探望父亲，却留下终生遗憾。父亲住院半个月，正当病情转好准备出院时，于三月十八夜突然永远永远离开我们……

尽管小册子勾起我痛苦的回忆，还是仍不住摘录部分内容如下：

……舅舅用笼布包了几块玉米面馍头，我跟着舅舅，在傍晚时步行上路了……经过漫长的行走，终于到了医院。一进病房，我怎么能认出自己的亲生父亲？我好难受啊！只是妈妈在病床边跨坐着，一天的时间，她的脸就又一样了，但我还是最先认出了妈妈。我急急过去，‘妈妈’了一声，我仍不住要掉眼泪。没有掉。妈在痛苦地安慰我。

父亲此刻没有动弹的权力。他正在输液，鼻孔里还插着管子，据说是输氧气。父亲病床周围那么多的支支架架告诉我，父亲的病一定很严重。

太幼稚了，太无知了。我没有看看父亲的脸，没有在父亲跟前站上一会儿……晚上，在另一处投宿。年幼的我，仍然睡得什么也不知道。早晨被学生们出早操跑步声惊醒，也没有记清去医院没有……也不清楚自已是怎么回到村里的，反正，这一天我回去了。……

回到村里没上几天学，适逢‘五一’劳动节放假，我和姐姐第二次到医院看望父亲。进入病房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进入病房，看到父亲病床周围的架子没有了，料想病情一定有所好转。妈妈已经相当疲倦了。妈问：‘今天不是星期吧？’我还没回答，父亲便说：‘’今天是‘五一’0，学校放假。‘’我看了看父亲，他那清瘦的脸更加清瘦了，却更温和了……

父亲说：‘床头有饼干，志仙（我的小名）吃吧’。我太不懂事了，没有让父亲吃，也没有让妈妈和姐姐吃。姐姐或许懂事，在帮妈妈做点能做的事。

我没有和父亲说一句话，我没有摸摸父亲的手，我没有在父亲病床前让父亲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我也没有仔细看看自己的父亲……

回村继续上学。每天上学，想的是放学回家后看到父亲坐在坑上。然而，接连几次都失望了……

一天晚上，我入睡了：父亲步走着回来了，从西面回来，手里提着几个zhua子（方言，用于收割土豆的工具），叫着给了我，也没进家，又从东走了。我急忙去拦父亲，突然我醒了……父亲并没有回来，我做了一个梦……

万万没有想到，在三月十八凌晨，父亲终于’回’来了，而他的回来惊动了我幼小的心灵，他的回来给我带来极度的悲痛——这是真的吗？父亲真的这么回来了？？

……当我在熟睡中被哭天声惊醒，我绝对不会想到是父亲‘回来’了。……然而……听到院子里‘突突’的拖拉机声，听到那哭声是妈妈的声音，又听到院子里嘈嘈的人声……我慌了，我完全慌了……我衣服翻穿了……我完全明白了……

我拼命地从里屋哭到外屋，又从外屋哭到里屋……那哭声有多么凄惨，有多么悲伤……

我万万不会想到，‘五一’的一面竟成了永别。我痛苦，我后悔，我恨自己——当时连父亲温暖的手也没握一下。我哭啊哭……我用脚跺子，我呼喊着‘大大，大大’——全然无效……

我彻底失败了。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没有在他瞑目之时守护在身旁。父亲，你走的太早了，为何不等儿子再大几岁，再懂点事再走呀？……我只有哭，我撕心裂肺地哭……

40年前的小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