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温哥华篇(1)
艾瑞克一边喝着茶,忽然想起,当年自己是如何被父亲拒绝回到广州发展。
三月的温哥华,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温度不低,风大得很。天蓝得清澈,花儿也挣扎着要破土而出,伸直腰肢。云朵却是最美的,锦簇花团般,慵懒地挂在天边,天也不是很高,仿佛少年扬鞭策马意气风发轻易可以追到天涯。
暗香留不住,多事是春风。
风儿似剪刀,把树叶剪成一片片,飘逸灵动,把林静的思绪剪成一缕缕。艾瑞克最近很烦。大儿子嘉嘉已经开始学走路,小女儿月月也刚出生,他热切地期盼着能回广州发展,不要老窝在温哥华打一份出卖体力的工作。可他父亲李一德总是推说时机还没有成熟,不让他回广州。 在李家,李一德是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他的决定没人可以推翻,这让艾瑞克每天都烦躁不安。
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很想帮艾瑞克,可又不知自己的主意能否成功。无论如何,总要一试。
小女儿月月马上要满月了,静听说公公回到温哥华,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爸爸,我是静静。听说您刚从广州回来。”
“静静啊,是的我刚回来。你辛苦了,妹妹差不多满月了吧。”
“对的,妹妹马上就要满月了,还没见过爷爷呢,等妹妹满月了,我带哥哥和妹妹去探望您。您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这次住半个月,所以不急。你刚生完,别出门吹风了,改天我同妈妈过去看你们。照顾两个孩子很辛苦,你自己要保重,好好休息。”
听到公公要过来,静笑了。
“爸爸,那就辛苦你和妈跑一趟了。什么时候来提前告诉我一声就好。谢谢爸爸。”
挂了电话,李一德在想,很久没去探望孙子了,现在又有了孙女,是应该去看望一下。艾瑞克的妈妈在厨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喜上心头。平时都是她自己去探望艾瑞克和静,老头子本来就少去,同艾瑞克大吵一架后,更是少去了。这一次,也是缓和大家关系的机缘。
静挂了电话,看着睡在小摇篮的月月,在客厅的地板上蹒跚学走路的嘉嘉,默默地想,这个难得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窗台上几棵小肉肉,迎着暖阳,挺直了腰身,窗外樱花树花苞已经跃跃欲试,只等春风来,缭乱缤纷次第开。艾瑞克的心愿是否可以如愿,静的这个努力至关重要。可如果真的实现了,那充满未知的一切,是静想要的生活吗?
艾瑞克下班回家,先是让嘉嘉骑大马,自己在客厅铺着字母垫子的地上,爬了一圈,逗得嘉嘉“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又抱起小月月,边亲边轻轻摇晃,粉嫩的月月张着眼睛专注地看着艾瑞克,尖尖的鼻子像极了艾瑞克小的时候。弯弯的眉毛,像新月。艾瑞克边抱边绕着客厅走了几圈,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叫,便把月月递给了静,自己到厨房找吃的。“哇,我最喜欢的莲藕排骨汤!这香味,引得我肚子咕咕直叫!好香!” 他迫不及待地盛了一大碗,坐在饭桌前,先闭着眼睛很陶醉地大吸一口,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静抱着月月,坐在沙发上,正想着如何同艾瑞克开口,谁知他先说话:“老婆,今天老板同我说,他要提拔我做主管。这样一来,工资也高些,不过就是工作时间要更长,我就更照顾不到家里了。你说我应不应该答应他?”
“老公,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回广州发展吗?怎么,改变主意了吗?”
“你不是不知道,老爷子一直反对我回国,为此我们吵过多少次,这次还基本闹翻。我就奇怪了,别人家都是催着自己的儿子回去接班,我们家的居然是三番五次阻拦我回去,什么道理?再说了,我说要回去发展,也没说一定要回家里的公司,我可以去应聘,去打工,用自己的双手和能力,证明给他看,我不靠他也能闯出一片天地!可为什么他偏偏不相信我?太不可思议了。算了,不说了,说了就来气。” 艾瑞克见自己越来越高的声调有点吓着嘉嘉了。嘉嘉原本自己在地上玩,听到艾瑞克激动的语气后,都停住了,转头定定地看着他,也不哭闹。
“艾瑞克,让我来试试。老爷子刚回来了,我今天打了电话给他,原本想带着嘉嘉和月月上门看望爷爷,但爸说害怕我辛苦,就打算这两日过来。”
“静,别,千万别试!爸的脾气我知道,可倔了。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你这是白费功夫。” 艾瑞克吃完一块藕,把汤一饮而尽。
“老公,不试试怎么知道?为了你的理想和梦想,值得的。再说了,反正爸都要来,就当是上天给的机会呗。”静认真地看着艾瑞克。
艾瑞克知道静也是有主意的人,她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再阻拦她也没有用。 “好吧,说好了,爸要来的时间提前告诉我,我回避。”
“不,你一定要在,你不在,就不成了。要回去是你的心愿,你不在怎么行?你不争取怎么行?”静很坚持。
“什么?我要在?那不又要自取其辱吗?这回还要当着我两个孩子的面?怎么可以?不可能!” 艾瑞克惊讶静居然有这种主意。
“老公,你能不能信我一回?就一回。我有自己的打算,应该有机会说服爸。至于爸的用词嘛,不会的,根据我对爸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当着我,当着你孩子的面,说什么难听的话,放心吧!” 静说完把月月又塞到艾瑞克手中,自己拿起碗到厨房去洗了。
————————
多年以后,静依旧清楚地记得那一天。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春天是个好季节,给人希望,希望就像火,可以燃烧梦想。希望就像兴奋剂,让人在困境中不至于麻木而沉沦。艾瑞克在杂货店搬货搬了很久,久到老板都要提拔他做主管的时候,在他对回广州都不抱希望的时候,静想出了帮他的办法。其实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如何打动老爷子。
不要以为你可以随意做任何选择和决定,在李氏家族里,李一德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和魄力,在他们的家庭文化中,老爷子的说一不二根本不容得别人的挑战。艾瑞克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有一次他对静开玩笑说:“你养过蝈蝈吗?蝈蝈这样的动物,如果你从小就把一个笼子罩着它,让它最高能蹦到的高度,就是笼盖,那即使以后你把笼盖取开了,它就算有多大的本事,条件反射会让它还是只蹦到笼盖的高度。有趣吧?” 艾瑞克借此来比喻自己,常年在父权威严的家族环境中长大,如果父亲不同意,他是不会贸贸然做出一个有悖父亲意志的决定的。
静当然清楚艾瑞克的苦恼,作为一个局外人,她决定自己来打动艾瑞克的父亲,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李氏大家族里,女性的地位不可替代,但是不能做主。
父亲和母亲来的这天,天气特别好,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母亲拎着保温杯,里面装着老火靓鸡汤,是乌丝走地鸡,静的至爱。
艾瑞克开的门:“爸,妈,有心了,还专门来看我们。” 李一德心情很好,一脸笑容:“弟弟啊,恭喜你,又做父亲了。你们这样的节奏很好!争取明后年再生一个。” 他边说边脱鞋进了屋。艾瑞克回头看看静,两人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母亲把鸡汤放到餐桌上:“别听他的,静静,你太瘦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他们男人以为生孩子像下蛋,说下就下,哪这么容易?他们下一个试试?” 艾瑞克毕竟同母亲更亲近,赶紧趁父亲不注意,向母亲竖起了大拇指。
父亲看到站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的嘉嘉,欢喜得不得了,弯下腰,一把抱住嘉嘉:“我的孙儿啊,都这么大了!孩子长得快,一段时间没见,都变样了。” 说完就要去亲嘉嘉。
嘉嘉一下有点蒙了,四处找静和艾瑞克,并奶声奶气地叫:“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艾瑞克走到嘉嘉身边,蹲下来,温柔地说:“嘉嘉,别怕,这是爷爷。他最疼你了,来,叫爷爷。”嘉嘉挣脱出爷爷的手,扑向爸爸,缩在爸爸的怀里,怯怯地看着爷爷。
李一德虽有点失望,但没有影响心情,转头便坐到餐椅上。 他一边坐,一边打量客厅的摆设,地上有嘉嘉的玩具车,沙发上有月月的绒毛公仔,客厅角落摆着纸尿布的箱子,房子虽小,东西虽多,倒也收拾得整齐干净。正对沙发的墙上,挂着艾瑞克和静的婚纱照,两个人笑得灿烂。
“爸爸,这是小月月。”静从房里抱出女儿,递到李一德面前。“月月,爷爷来看你了。快,笑一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