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廷仁①、黄正之②、李侯璧③、汝中、德洪侍坐。先生顾而言曰：“汝辈学问不得长进，只是未立志。”
侯璧起而对曰：“珙亦愿立志。”
先生曰：“难说不立，未是‘必为圣人’之志耳。”
对曰：“愿立‘必为圣人’之志。”
先生曰：“你真有圣人之志，良知上更无不尽。良知上留得些子别念挂带，便非‘必为圣人’之志矣。”
洪初闻时心若未服，听说到此，不觉悚汗。
① 何廷仁，字性之，号善山，江西雩都人，王阳明的得意门生，时称“浙有钱（德洪）、王（畿），江有何（廷仁）、黄（弘纲）”。
② 黄正之：黄弘纲，字正之，号洛村，江西雩都人，王阳明弟子。
③ 李侯璧：名珙，浙江永康人，王阳明弟子。
何延仁、黄正之、李侯璧、王汝中、钱德洪执弟子之礼，侍奉阳明先生而坐，阳明先生环顾在座的弟子说：“你们的学问之所以没有太多长进，只是因为没有立志。”
李侯璧站起来对答道：“我愿意立志。”
阳明先生说：“不能说你没有立志，只是立的不是‘必为圣人’之志。”
李候璧对答道：“愿意立一个‘必为圣人’的志向。”
阳明先生说：“你真有圣人之志，良知上就必须要扩充到极致。心体上如果还有私欲杂念攀附，就不是‘必为圣人’之志了。”
钱德洪起初听到阳明先生讲立志的事情，心中还有些不服，听阳明先生说到这里，不觉警醒汗下。
立志是把良知立起来，时时存养，让良知时时刻刻充盈饱满，无论行止语默都没有丝毫间断。这件事情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实际是很难的。
《论语·雍也》：“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圣人此语，对颜回评价极高。从字意看，颜回能做到三月不违仁，而三月后可能会偶有“违仁”之迹的。孔子赞扬颜回“不迁怒，不贰过”，说明颜回仍然难免有过。故周敦颐称颜回为“亚圣”。不违仁，不离仁道，居于仁宅。三月不违仁，长时间住在仁宅里。这是把“仁”比喻成宅子，颜回是长期在家（仁），偶尔出短门；其余学生是长期出门在外，偶尔回家（仁）一次。圣人从心所欲不逾矩，是永不离家（仁）。
即便颜回的境界，也只是不贰过，偶有小过、微过；三月不违仁，偶尔有违，只是其仁偶有间断，心偶尔于仁道有所偏离而已。圣人之心纯天理，颜回偶尔尚有微染耳。
由此可见，这个“必为圣人”之志的难度还是非常大的。所以钱德洪才会“不觉悚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