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里,曾有这样的一段描述:
曹操攻占汉中之后,曾和刘备有一场焦点之战。战局不利,曹操便萌生退意,一天晚上吃鸡腿,有感而发,随口道:“鸡肋,鸡肋!”于是传令官把他当成军令,众官都不知所谓。主簿杨修听了,直接收拾铺盖,准备打道鸡肋,打道回府。人们惊问其原因,杨修回答:“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大王用此物比汉中,因此可知大王不久就要班师了。”
此言虽然惹得曹操大怒,后来斩杀杨修,但多少反应了曹操对汉中的心态。当初他平定张鲁后,巡视汉中,深觉此地“易守难攻,虽有精兵猛将,势不能施”。但他始终对汉中并不够重视。
在《三国志·刘晔传》里,曹操征讨张鲁时,因为粮草短缺,曹操曾说过这样的话:”此妖妄之国耳,何能为有无?吾军少食,不如速还。“刘晔曾力劝曹操趁刘备立足未稳,民心未定,一鼓作气,拿下汉中,蜀地可平。曹操犹豫不决,最终没有采纳。
但是到了蜀汉这边,对于汉中的认识就明显深刻很多。诸葛亮、法正、黄权、杨洪等人,都提出过”汉中是益州咽喉,关乎蜀汉存亡“的观点,反复阐明,汉中是益州股臂,必须争夺,上下达成了共识。
同样一块地方,为什么两家会有截然不同的认识呢?其实大家已经看到了答案:他们政治核心区不同,曹魏一方总有鞭长莫及之感,而蜀汉一方则视之为北伐中原的出口,前进基地。
汉中是个风水宝地。楚汉相争时,刘邦集团就曾暗度陈仓,出关一举平定三秦。这里北依秦岭,南靠大巴山,完全是一个天然封闭的环境。而秦岭山脉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将魏蜀两国从地理上区分开来。
而且国富民殷,陈寿《三国志》就记载,”汉川之民,户出十万,财富丰沃,四面险固;上匡天子,则为桓文,次及窦融,不失富贵。“汉中盆地极为富饶,战国时期已经成了重要的产粮区。
历史记载,丞相诸葛亮、大将军蒋琬、费祎先后镇守汉中。经过诸葛亮、魏延、王平这一代的人苦心经营,汉中已然建立起成熟完善的防御体系。并且他以汉水流域为轴线,将汉中作为一个前进的跳板。此后,他数次北伐,走斜谷、出祁山,最后也长眠这个一生奋斗的地方,葬在定军山下。
但是他的后继者们,蒋琬、费祎、姜维,却无视他的努力,放弃了他的防守体系,姜维更是一个大胆的赌徒,放魏军直入阳平关,意在诱敌。不过我们今天想说的是蒋琬等人,他们为什么不延续着丞相的策略,却执意改变呢?
想通了这个问题,曹操的选择、诸葛亮的选择也就都清楚了。原因正如之前所说:蒋琬、费祎,也有自己的“政治核心区”,那就是中央成都。
蜀汉定都成都,以成都平原为核心向四方辐射,而诸葛亮在世时,却实际以汉中为核心,当时他大权独揽,拥有崇高威望和能力,且受命于先帝,即时远离首都,也完全镇得住,先后罢免了李严、罢免廖立、彭羕、来敏各种反对派。
但是蒋琬、费祎都不行,没有这样的威望,离开中央久了疏远朝堂,再回去可能就大权旁落,物是人非了,宁可不要北伐,也不能放松权力。所以这些人不敢离开核心区。没有办法,蒋琬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在成都和汉中之间找了个新的之所,在汉寿,两边兼顾不耽误。但实际上,重点还是在成都这边。
这样的策略很明显,已经对北伐不抱希望,但求能镇得住朝廷里的人了。这时候再回头去看曹操和诸葛亮的选择,他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出了最合适的判断。
曹操发出“即得陇,何复望蜀”的感叹,是因为他的大本营在中原地区。生命的最后几年,老家并不太平。
公元219年,发生了魏讽之乱。趁着关羽攻打樊城,魏讽和长乐卫尉陈祎联系的荆州士人,密谋袭击邺城。对于曹操老说,平定蜀地只是锦上添花的事,若是反对势力抬头,人心思变,丢了根本,才是最要命的事。所以他宁可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也要班师,守住基业才最重要。
而在诸葛亮这边,地缘因素影响了他对北伐路线的安排。有关丞相的实际军事水平,历史上已经有很多争论,有人说魏延的子午谷奇谋是一个天才的设想,是诸葛亮太谨慎,次次北伐只是按部就班,没有一点机会。
其实,从核心区的观点来看,诸葛亮的设想有他自己的苦衷。作为一个总揽军政大权的总帅,蜀汉有多少本钱,诸葛亮心里是最清楚的,而且很难对魏延道明,总是因为缺粮而功败垂成,说出去实在影响士气。
正因如此,作为一个总帅,不仅要考虑打败了怎么办,更要考虑打胜了怎么办啊。五千轻骑,十天杀到长安城下,措手不及,然而打下之后呢?蜀国必须安排粮草轮输转运,并部署重兵,保卫胜利果实。沉重的负担都要落到汉中人民的头上。崎岖蜀道,粮草先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诸葛亮的养子诸葛乔,就是因为“勤于王事”,押运粮草途中病倒了,25岁就夭折了。
可见,打下的长安很可能还会变成另一个“鸡肋”。而且此时偷袭部队立足未稳,民心未服,很快就会遭到凉州军区和东面函谷关、潼关赶来的援军,那个时候,长安还该不该守呢?
所以,诸葛亮的想法是“西服羌戎”,先定凉州,解决后顾之忧,创造另一个“核心区”,以汉中为中心向西北辐射,否则就是把爪子伸进长安,也是块烫手山芋,鞭长莫及。
可见,诸葛亮和曹操的考虑,都是站在自己集团的角度做出的审时度势的判断,并无高下之分。后人想以事后诸葛的姿态指点江山,也未必比古人高明了,可真应了《邺中歌》里那句诗:“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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