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在工地上见到灰头土脸、唯唯诺诺的余小宝，总会想起他的父亲余大宝，带他到利民超市的那个炎热的下午。
超市开在村口的机耕路旁，收银台里面有把可旋转的躺椅，我喜欢将整个身体都放在躺椅里，密切关注着柜台外的动静，也因此见识了不少有意思的人。
余大宝带余小宝进来，我刚撕开一块雪糕的外衣。“吃雪糕，还是喝汽水？”我问。大宝没有直接答复我，他把问题接过去，转身抛给小宝，并补充道，“想要啥，自己拿。”然后把小宝留在冰柜前，到里面买东西去了。
小宝挪到放饮料的冰柜前，望着里面花花绿绿的瓶子，先拿出一瓶雪碧，放进去，又拿出一瓶营养快线，几秒后又塞进去，回头寻他的爸爸，见身后无人，只好站在冰柜前，用目光挑挑拣拣。
大宝提着一袋洗衣粉走出来，见小宝犹豫不决，立即拉开冰柜，对他说，“不是跟你说过吗，做事要有主见，想要啥就拿啥，你赶快挑，否则不给你买了啊。”大宝虎着脸，颇有学校里政教主任的架势。
小宝拿出一瓶绿茶。大宝说，以前给你买过，挑个没有喝过的。要大胆尝试，不要每次都一样。
小宝点点头，放回绿茶，踮起脚尖拿出一瓶脉动，抬起头，用眼神征询爸爸的意见，大宝摸摸儿子的头，说：“乖，这个不好喝。”
小宝眼里的光芒立即暗淡下去，他的原本红润的小脸，此刻窘迫得一片雪白。
见孩子愣在那里，呆若木鸡，大宝叹了一口气，抓出一瓶可乐，说，喝这个吧。然后付了账，走出门，老鹰抓小鸡一般，把小宝拽到电瓶车的后座上。
小宝噙着泪，茫然地望向远方……
2020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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