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课挥洒,我腾地举起抖动那本唐诗辞典,一片片干叶从书中哗哗落下。
唐诗成树。
这是我去秋的获得。清晨踏露,夜晚浸月,我捡拾落叶夹于书中,做不为风雅的书签。
二十年前书始相随,十五年前儿女于野外小手捡落叶入书作间隔。书厚叶少,难应需求。他们渐大渐远,我有心不枯,就想多捡多夹,作为阅读停顿的逗号。
鸡鸣枕上,雪落竹林,摊书读诗,如故人对语。那叶子初来清润,稍后渐干,最后枯尽。但没有一片粉碎或倒下,如大有经历的行者。
弱叶直挺,骨节毕现,真是凛凛的壮士,提剑守一方要地。我读书剔灯,翻页换叶,它们又如换防,却不曾改了使命去。
总共有五六十片的叶子,就守了书的中原塞北,四方海疆。夜深我睡,书置案前,它们会从书中走出,分列床边,或者走到门口,充当梦境的营造吗?或者它们会化为长衫的书生,与李白、王昌龄、刘禹锡争论律诗绝句,却是假托了我的口吻?
不读书的时候总是多数,静躺之时,即便我也会忽略它们。腊月雪飞,正月料峭,它们几不存在了。
今天,春暖,江南春与我这北地春同步了。外面,花开叶上,青色正新。书中这叶子的突出,宛如先辈的归来,对着窗外的小童,让我动容。
我若相逢意气,系马高柳,这老叶会更懂得。我若客舍送君,三问阳关,新叶会知我吗?
满庭芳,侠骨香。孩子们的眼睛,齐齐射向这纷落桌上的叶子,有几个孩子认出了它们,有一个还确切说出了我去年采拾的日期,正白菊开时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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