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卷四·五】
昔人称谢太傅“功高百辟,心在一邱”。范希文经略西边,犹恋恋于曩日之圭峰月下,与友人书,时时及之。秋帆尚书巡抚陕西,有《小方壶忆梅》诗,节其大概云:“仙人家住梅花村,寒香万顷塞我门。门巷寂寂嵌空谷,冷艳繁枝环破屋。尘缘未了出山去,回头别花花不语。北走燕云西入秦,问梅精舍知何处?岁云暮矣风雪骤,驿使音稀断陇首。天涯人远乍黄昏,料得花还如我瘦。松林翠羽最相思,梦绕南枝更北枝。花神曩日盟言在,重订还山在几时?香落琴弦弹一曲,尔音千里同金玉。花如不谅余精诚,请问邓尉山樵徐友竹。”徐名坚,苏州木渎人,能诗工画,余旧交也。张文敏公《题横山西庐》云:“壶中长日静中缘,我亦曾经四小年。不及苍髯墙外叟,梅花看到菊花天。”与毕公同有心在一邱之想。
谢太傅,即谢安(320—385),字安石。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东晋政治家、名士。少以清谈知名,屡辞辟命,隐居会稽郡山阴县之东山,与王羲之、许询等游山玩水,并教育谢家子弟。后谢氏家族于朝中之人尽数逝去,他才东山再起,历任征西大将军司马、吴兴太守、侍中、吏部尚书、中护军等职。简文帝逝后,谢安与王坦之挫败桓温篡位意图,并在淝水之战中大胜。战后因被孝武帝猜忌,被迫前往广陵避祸。太元十年(385),谢安病逝,年六十六。获赠太傅、庐陵郡公,谥号“文靖”。多才多艺,善行书,通音乐。性情闲雅温和,处事公允明断,不专权树私,不居功自傲,有宰相气度。
百辟,音bǎi bì,释义:1、诸侯。《书·洛诰》:“汝其敬识百辟享,亦识其有不享。”《孔》传:“奉上谓之享。言汝为王,其当敬识百君诸侯之奉上者,亦识其有违上者。”《国语·鲁语上》:“其周公、太公及百辟神祇实永飨而赖之。”韦昭注:“辟,君也。”《文选·张衡<东京赋>》:“然后百辟乃入,司仪辨等,尊卑以班。”薛综注:“百辟,诸侯也。”2、百官。辟,古称官吏。《周书·武顺》:“三卿一长曰辟。”《宋书·孔琳之传》:“羡之(徐羡之)内居朝右,外司辇毂,位任隆重,百辟所瞻。”唐·白居易《醉后走笔酬刘五主簿长句之赠》诗:“阊阖晨开朝百辟,冕旒不动香烟碧。”3、古代兵器。魏武帝曹操令制。以辟不祥,慑奸宄。曹操《百辟刀令》:“往岁作百辟刀五枚,适成,先以一与五官将,其馀四,吾诸子中有不好武而好文学,将以次与之。”三国·魏·曹植《宝刀赋》:“建发中,家父魏王命有司造宝刀五枚,以龙、虎、熊、鸟、雀为识。太子得一,余及余弟饶阳修各得一焉,其余二枚,家父自仗之。”
一邱,音yī qiū,亦作“一丘”。释义:1、一座小山。《汉书·叙传上》:“栖迟於一丘,则天下不易其乐。”唐·李白《金门答苏秀才》诗:“未果三山期,遥欣一丘乐。”宋·黄庭坚《复庵》诗:“归来一丘中,万事不改旧。”2、一座坟墓。宋·范成大《次韵乐先生吴中见寄》之七:“几多蝼蚁与王侯,往古今来共一丘。”
范希文,即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吴郡吴县(今苏州)人。北宋时期名臣,杰出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大中祥符八年(1015),进士及第。康定元年(1040),与韩琦共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皇祐四年(1052)卒。追赠兵部尚书、楚国公,谥文正,世称范文正公。详见《<随园诗话>通注(1·27)》。
经略,音jīng lüè,古代官名。语出《左传·昭公七年》:“天子经略,诸侯正封,古之制也。”杜预注:“经营天下,略有四海,故曰经略。”宋置经略安抚使,掌一路民兵之事。详见《<随园诗话>通注(1·1)》。
西边,音xī biān。释义:1、西部边境。《战国策·赵策一》:“赵王因起兵南戍韩、梁之西边。”《南齐书·曹虎传赞》:“虎守西边,功亏北鄙。”2、泛指西面。唐·刘禹锡《竹枝词》:“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曩,音nǎng,意思是:以往,从前,过去的。《尔雅》:曩,久也。常用词组如:曩日,曩年,曩时,曩者(从前),曩昔。
圭峰,今多称“龟峰”。位于江西省弋阳县城南信江南岸,地处三清山、龙虎山和武夷山之间。因其“无山不龟,无石不龟”,且整座山体就像一只硕大无朋的昂首巨龟而得名。梁代时,曹禅师在龟峰筹建寺庙,唐代茂蟾禅师建成灵胜寺。自唐以后,香火日盛,宋代圭峰寺已成为江南著名寺院之一,明代,寺庙又扩建,清代继盛未衰。唐、宋、明、清诸代名人留下不少诗文、题刻,形成摩崖石刻长廊。
秋帆,毕秋帆,即毕沅(1730—1797),字纕蘅,一字秋帆,小字潮生,自号灵岩山人,江南镇洋县(今江苏省太仓市)人。清朝中期官员、学者。详见《<随园诗话>通注(2·13)》。
方壶,音fāng hú,传说中神山名。一名方丈。战国·列御寇《列子·汤问》:“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东汉·班固《西都赋》:“滥瀛洲与方壶,蓬莱起乎中央。”清·金农《龙涎香二首寄吴秀才焯厉孝廉鹗》诗之二 :“方壶岛客渺难逢,一饼凄凉话故宫。”古代神话中,方壶神山被认为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凡人难以企及。有许多文人墨客将自己的书斋名“小方壶”。
门巷寂寂嵌空谷,冷艳繁枝环破屋。此句中的“寂寂”二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顾学颉校点)为“寂繁”,而南京出版社2020年版(王英志校点)为“寂寂”。笔者认为,“寂繁”二字或为错讹,因为与下句“繁枝”的繁字相重,且“寂繁”与“繁枝”也不对仗,但“寂寂”二字也未必对,因为出句用叠字词,对句一般也用叠字词以对。笔者推测,“寂寂”应是“寂寞”为妥。
尘缘,音chén yuán,佛教、道教所称与尘世的因缘,即世俗的关系。尘缘未了者,则不得成佛、登仙。唐·韦应物《春月观省属城始憩东西林精舍》诗:“佳士亦栖息,善身绝尘缘。”清·洪昇《长生殿·情悔》:“虽谢尘缘,难返仙庭。”
燕云,音yān yún,一般指燕云十六州,又称幽云十六州、幽蓟十六州。古代地理名词,指中国北方以幽州(今北京)和云州(今山西大同)为中心的十六个州,即今北京、天津北部(海河以北),以及河北北部、山西北部地区。“燕云”一名最早见于《宋史·地理志》。后晋天福元年(936),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后唐河东节度使)反唐自立,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扶植其建立后晋,辽太宗与石敬瑭约为父子(辽太宗为父,石敬瑭为子)。天福三年(938),石敬瑭按照契丹的要求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使得辽国的疆域扩展到长城沿线,往后中原数个朝代都没有能够完全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略意义使得中原的北宋政权感受威胁持续长达160多年。元至正二十七年(1367),朱元璋命令徐达为主帅、常遇春为副帅,北伐元朝。仅仅用了一年多时间,就攻占了元朝都城大都,至此燕云十六州被汉族政权收回。在本条诗话中,“燕云”应该是喻指中国北部地区。
秦,音qín,陕西的别称。
精舍,音jīng shè,此处指道士、僧人、玄士修行者修炼居住之所。《三国志·吴志·孙策传》“建安五年”裴松之注引晋·虞溥《江表传》:“时有道士琅邪于吉,先寓居东方,往来吴会,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会人多事之。”《魏书·外戚传上·冯熙》:“熙为政不能仁厚,而信佛法,自出家财,在诸州镇建佛图精舍,合七十二处。”唐·白居易《香山寺新修经藏堂记》:“寺有佛像,有僧徒,而无经典。寂寥精舍,不闻法音,三宝阙一,我愿未满。”
岁云暮矣,音suì yún mù yǐ,云、矣都是语气助词,无意义。岁暮,即年末,指一年将尽。唐·杜甫《岁晏行》诗:“岁云暮矣多北风,潇湘洞庭白雪中。”
驿使,音yì shǐ,意思是传递公文、书信的人,亦是梅花的代称。《后汉书·鲜卑传》:“及南单于附汉,北虏孤弱,二十五年,鲜卑始通驿使。”刘攽校曰:“案,驿当作译。”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八:“国初尚《文选》,当时文人专意此书,故草必称王孙,梅必称驿使,月必称望舒,山水必称清晖。”
陇首,音lǒng shǒu。释义:1、古山名。汉·班固《西都赋》:“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后汉书·班固传上》引此文,李贤注:“陇首,山名,在今秦州。”2、指陇山之巅。《汉书·礼乐志》:“朝陇首,览西垠。”颜师古注:“陇坻之首也。”南朝·梁·沈约《游锺山诗应西阳王教》之三:“春光发陇首,秋风生桂枝。”唐·李白《古风》之二二:“秦水别陇首,幽咽多悲声。”3、泛指高山之巅。宋·完颜璹《朝中措·襄阳古道灞陵桥》词:“霜清玉塞,云飞陇首,风落江皋。”
南枝,音nán zhī,指梅花,亦指故乡。宋·苏轼《次韵苏伯固游蜀冈送李孝博奉使岭表》:“愿及南枝谢,早随北雁翩。”王文诰辑注引赵次公曰:“南枝,梅也。”清·宋琬《送别李素臣归荒隐草堂》诗:“相思试折南枝寄,东阁官梅尚有无。”《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因以指故土,故国。《周书·杜杲传》:“王褒、庾信之徒既羁旅关中,亦当有南枝之思耳。”
邓尉山,位于苏州城西南30公里处,吴中区光福镇西南部,因东汉太尉邓禹曾隐居于此而得名。邓尉山一带是江南著名的探梅胜地,名为“香雪海”。
徐友竹,即徐坚(约1712—1798),字孝先,又字絸园,号友竹,邓尉山人、邓尉老樵等。清吴县光福人。贡生。曾入毕沅、陆耀幕。金石篆刻家、书画家、诗人。少贫苦而好学,凡诗文、书画、摹印,皆能自辟门径,追踪古人。立志穷经,钻研学术。少时即有诗名。诗文集有《友竹诗钞》、《烟墨着录》等。工山水,善书法,尤精篆隶书。徐坚早年曾从舅舅黄孝锡(备成)学篆刻,但学有所自,遂习铁笔。曾客淮安豪绅程从龙(荔江)师意斋,得以窥所藏法书名画及古铜印章,肆力临摹秦汉宫私之印数千纽,力追秦汉,艺乃大进。印谱有《西京职官印录》、《友竹印稿》等。所编《金兰续集一卷》,清史稿有传。见清·钱泳《履园丛话》。
木渎,今苏州市吴中区下辖镇,地处苏州城西5公里,太湖之滨,灵岩山麓。相传春秋时代,吴王悦西施美色,于灵岩山建筑“馆娃宫”,又在紫石山增筑姑苏台,工程浩大,聚材三年,“积木塞渎”,“木渎”便由此得名。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秦以吴国故都设立吴县,木渎隶吴县。汉、唐时代,苏州、吴郡经数度互改,但木渎均属吴县辖地。据《元丰九域志》载:“北宋设木渎镇,属吴县,镇以渎名”。元代沿袭旧制。明为吴县六镇之一。明、清皆置木渎巡检司,设官分治。清雍正年间,木渎镇属吴县长寿乡。乾隆十一年(1746),置巡司省,同年移吴县县丞驻此。民国元年(1912),木渎隶属吴县。1949年后,建木渎镇。
张文敏,即张照(1691—1745),字得天,号泾南,亦号天瓶居士。江南娄县人。清大臣、藏书家、书法家、戏曲家、书画目录整理者。康熙四十八年(1709)进士,改庶吉士。雍正十一年(1733)官刑部尚书,以预修《大清会典》,书成,加一级。十三年(1735),为抚定苗疆大臣,无功,革职拿问,谕靳。寻赦之,命在武英殿修书处行走。乾隆七年(1742),历官至刑部尚书,供奉内廷。九年(1744)十二月,丁父忧,奔丧至徐州,卒于途中。谥文敏。乾隆时大书法家,常为乾隆皇帝代笔,擅长行楷书,是书“馆阁体”能手。著《天瓶斋书画题跋》、《得天居士集》,刻有《天瓶斋帖》。
横山,或指苏州太湖内之横山岛。此岛位于太湖之中,岛上有山峰、湖泊、沙滩、怪岩等。风景秀丽,曾有不少大户人家在此修建别墅。而苏州市内亦有横山,但早年为乱葬岗,不适宜建房。
苍髯,音cāng rán,灰色须鬓。比喻年老。《三国演义》第九三回:“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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