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洗澡,刮了刮胡子,换身新衣服,往兜里装好那枚银镯子。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挺顺眼,于是出了门。
门外天已经黑了下来,小风溜子嗖嗖地。
路灯把揣紧了衣服的影子拉扯得一会长一会短
,路灯拐弯处有一栋楼,那楼里有一间房,那间房是能让一颗心亮堂堂暖融融的所在。
想着那暖暖融融的地方,这个白日里卸了一天货的男人心里燃起了小小的柔柔的火苗。
近三十年来的社会以一日百年的速度飞速前进,乘势鹏举了许多英杰,也顺势抛闪了许多才俊。
活在这中间的大部分依然是茫茫奔波的草芥人粒。
活地就像阳光里浮动的微尘。
瞬间聚,瞬间散。
敲开了门,两个人就相拥着滚在一张床上了。
显然地,他们不是夫妻。
他们只是能互相说说话的人。
他们互相说他们的家乡,他们的父母,他们的成长,还有各自的男人女人和孩子。
男人问女人:“他还买彩票吗?”
女人说:”还买,买二十年了,戒不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闹也闹了,半辈子都过去了,就那样了,随他去吧”。
男人说:“这世上无论是彩票,股票或者是理财都是一样的性质罢了。再怎么个合法好听,也就是个“赌”字。这个毒和赌,人只要沾上其中一样,戒掉的可能性都不大。”
女人叹气,想起身。
男人一把把女人搂往怀里:“再躺一会”。
女人的手指沿着男人的脸庞轻轻地划着,划到男人的下巴,划到嘴唇。爱情一样地柔爱无比。
男人闭着眼,轻轻一口咬住划到嘴唇的手指。
两个人都微微地笑。
都像是彼此不渝的爱人。
男人说:“你没想到以后该怎么过吗?”
女人说:“就这样过。”
男人欠身,去掏那衣服口袋里的银镯子给女人看:“好看吗?”
老凤祥的古款银镯子亮亮地。
女人说:“好看,她戴上一定好看。”
男人说:“她嫁我时,我家里穷……那么多年,她跟着我受那么多罪,我却从没有给她买过啥首饰……”
女人不说话,看着男人把银镯子放进衣服口袋里,说:“不早了,你回吧,她还在家等你吃饭,回去,别总跟她置气,顺着她点,女人……,过的都不易。”
男人苦笑。
望着天花板说:“今天老板带他的新情人来货场了,那小女人长得可俊了,腰是腰,腚是腚的,眼睛会吃人呢……”
女人起身漠不作声地穿衣。
男人也起身穿衣:“我要是混有钱了,说什么也得去找两个这样的美女来陪……”
忽然觉得说错了话,就猛地停住了嘴。
男人踏出门的时候,女人关门的声音比往常大些。
女人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无声地哭泣。
男人走过夜幕下的故黄河桥,掏出了手机,按到女人的微信,果然,拉黑了。
男人无声地笑,脸上流着热热的泪,又冷了。
望到不远处的黑漆漆的屋子里的床上,妻子压抑不住的快乐的惨叫。
望到夜幕下,黄河边上影影绰绰地行着一群群无头的人,漠漠地互相遇见,漠漠地擦肩而过。
望到天幕上,亮着一粒星,凉着一勾月。
今天初五,是妻子的生日。
男人按到标示着“老婆”的号码,打过去:“我半小时左右就到家了。“
夜那么深,风那么冷。
等够半个小时。
等屋里性交的气味散完了。
男人才推开家门,掏出老凤祥古款手镯,给妻子戴上,温柔地说:“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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