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是麻雀

作者: 陈荣生 | 来源:发表于2018-01-27 10:28 被阅读23次

    前世是麻雀

    (美国)艾米·维多利亚·布莱克默

                       陈荣生                  译

    (艾米·维多利亚·布莱克默(Amy Victoria Blakemore)美国新晋作家,曾获美国诗歌学会大奖,本文获《肯扬月刊》2014年度短篇小说金奖。)

    每次吵完架之后,我们都会列出一份购物清单。鸡蛋,豆奶,黄瓜,黑麦。甜点生面团,三文鱼,素食奶酪(她有乳糖不耐症)。一元店的DVD,成包的袜子。也许,我们的前世是麻雀。它们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筑巢,甚至是烟头都行。如果我们想要一个孩子,我想它会长成一只鸟,傻乎乎和毛茸茸,饶舌而又没有话说。没有人会这样想象鸟。

    今晚,我得到的惩罚是一包鸡肉。鸡肉是珍珠色的,比鸡皮更加迷人——真是昂贵的外表。我买了4磅。我旁边的一个小姑娘脸压在龙虾水族箱上,她的呼吸模糊了它们在划水的足。

    “它们在打架!”她向她母亲大声喊道。“我希望小的那只赢。”她母亲正在比较着不同品牌的苏打水,手拿着它们对着光越举越高,以此来辨别水质——水中混有的杂质颗粒。最终她选了“橙子香草极地水”,将它直立地放到购物车中。

    龙虾进入了一种静止不动的状态。气泡也慢慢地减少了,仿佛水族箱中已经注满了空气。我说了声对不起。我习惯了为幽灵行为做道歉。我想象着泰坦人将它们红色的尸体从大海里拉出来,好像它们已经是骷髅了。

    “对不起。”

    小姑娘没有看我,一直在喊着:“我希望小的那只赢。”

    露西坐在餐桌旁等着我的提议。她的头发拨到脑后,绑得紧紧的,但却很随意,小巧的气泡式发夹露在头发上面。她穿的是我的衬衫。我将买来的那包东西放到餐桌中央。

    “我们今晚可以做烤鸡肉。它配你的酒会很美的。”

    她从座位旁边猛地拔起一瓶伏特加酒,重重地放到桌上,我的鸡肉都被震得直颤抖。

    “酒没有溢出。”

    “不够吗?”

    “是渴望。”她嘴角的傻笑在跟我玩躲猫猫。

    “我猜你并不是渴望牛奶……或鸡蛋。”

    她目光向上看,是一双眼全向上看。她的学生可能得忍受她的虹膜。我敢肯定她的虹膜是彩色的。

    “是的,我不渴望。”

    我们是以一种滑稽的方式相识的。那是在火车上,我坐在她身后,当时她拿起一块粉镜(一块大的方形粉镜)照看自己的皮肤。我想,那时她的眼睛是棕色的。我盯着镜中的她,直到发现我的存在,就在她的旁边。我们在镜中调情,一直走了六站,而且并不是面对面地(其实也不是的),直至她站起来要离开了。她笑着说:“你真是一面很美的后视镜。”

    我们在购物清单上尝试一些新做法:我们像外交谈判那样,坐在不同的房间里,分别抄写我们各自的需要。对我来说,这很容易。我是本,而杰里是彻丽·加西亚。我是棉签。健怡可乐柠檬水,红粉佳人苹果,下次用的优惠券。也许会有一个惊喜。我看到她站在窗口旁边,猫在沙发上蹦跳,她则将手放在沙发背上。

    我首先伸出我的手。她的清单是一只纸鹤。我将这只折叠的纸鹤拆开,放到我的膝盖上,用我拳头柔软的一侧将其抚平。她只需要一件东西。折痕像飞行路径横过那些字:一只龙虾。

    “露西。”她降低视线看着我的膝盖。“你当真?”

    “路易丝,”她吐了一口气,“我是当真的。”

    我是一位穿打折牛仔裤的巨人。我走进了驻步购物连锁店。我用手钩住第一辆朝着我冲过来的购物车。我没有理睬那些大甩卖的绿豆。我在给她喂食抑郁症。也许它渴望的是一些甜食。也许我应该买些面包屑和黄油来配这只龙虾。我让那位围着肮脏白围裙的男子“把它包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包扎。

    “有你喜欢的吗,亲爱的?”

    拥挤的水族箱迷住了我。“哪一只死的最快?”

    他眼睛盯着水族箱。他突然将一只手臂插入水中,把水族箱底部最小的那只抓起来。我把我头摇得像货郎鼓。他松开那只龙虾,它轻得像纸那样飘了下去。

    “亲爱的,”他慢吞吞地说,“你会把它吃掉吗?”

    “给我那只打赢所有其他龙虾的。”

    “他是最重的。”那男子将手指揉到一起,用甲床做出点钞票的姿势。

    “好。好极了。”他把龙虾抢过去,我只好转身往其他方向看。我双手插进口袋中。他绕过柜台,把包裹放到我的婴儿座上。

    “可以存活48个小时。”他做了一个没精打采的手势,如果他要将我们之间的空气压下去。“顶级的。”

    “不是给我的,”我厉声说。他只好把手指收回。我抓起已经包装好的容器,连续几拳将他击开,然后把冰冷的容器抱到胸前,不要购物车了。我靠奖励储蓄赚钱。三美元。

    龙虾举起双钳,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敬礼。

    露西先是除掉胶带。我提醒她,他很凶狠。她连水都还没有烧开呢。他钳了她一下,她痛得尖叫起来,手一松就把他抛进洗涤池。

    我躲到她身后,拧开水龙头往他身上淋水。这不是大海,但总归有用。

    “你在干什么啊?”她把我推开。猫跳上柜台,开始对着他发出嘶嘶叫声,激动得连毛都竖了起来。我把她兜肚抱起来,然后把她送到床上。她的喉咙里含着无言的恨。

    “路易斯!”露西尖叫。“我流血了!”我返回时头撞到了墙壁。我摔倒在地面,而突然她又尖叫起来。

    龙虾夹住了她的拇指,血倾泻到了我母亲买给我们的木砧板上。我脑子了出现了一幅一个人在反复刺一棵树的画面,树皮受到了损害,树的年轮线被划断了。我们经常用这块砧板来剁布鲁塞尔豆芽。

    “路易斯!路易斯!”

    小刀触碰到我的手时是出奇地温柔。它也不想这样做。我的眼神保持得就像威士忌,不掺一点儿水。她需要保全她的手指。她几乎无法保持与现实世界的联系。

    死亡是一种碾压。我让她去处理丧葬事宜。后来,我在我们的垃圾中发现了尸体。

    露西列出了另外一份购物清单。这一次要购买的是:海。

    我心想,也许我能给她带来海。巨人的我。我可以像装蜂蜜那样把它装到罐子中,这样她就可以喝,而且她就会明白这些东西只会让她口渴。

    蓝色的地平线朝我伸出一只手臂,洁白而充满泡沫。你会认为它可能会晒黑。空塑料桶在我的面包车里互相摩擦碰撞,沙沙作响。我想,他们是在八卦,想填满它们的空肚子。

    沙子在我的靴子踩踏下变得毫无形状,但它们也在拖着我的脚步。潮水把它拉回成一条马尾辫,那些内脏弄乱了它苍白的肤色。

    一只龙虾的尸体朝大海漂流过去。我发誓我看它游水了。我并不是第一个看出是什么东西把我们地球连在一起的人。是的,是她,是的,是我,而更早之前,是麻雀。转过之后,我觉得大海变寂静了。也许,当我打开我们公寓门的时候,我的身体会散射出盐的光亮。

    (译自《凯尼恩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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