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渐行渐远】第二章 同心（2）

【小说 ‖ 渐行渐远】第二章 同心（2）

【二】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在这一个月多里，高良姜大开眼界，明白自己在这五年里时间失去了什么。上大学时，石决明什么都不如他，可是现在，人家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论多么一本正经的人物，打下两次交道下来，立刻和他成了哥们儿——就凭这一点让就他甘拜下风，许多场合，他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石决明安慰他说：“没事，过阵子适应了就好了。和这些人打交道，不外是投其所好。等你适应了，肯定比我强。”说完，又感慨道：“还真是小瞧了这吴茱萸了！没想到她提前来这段时间，不但摸清了市场，还把咱们要打交道的各路人等的脾气爱好打听了一清二楚，要不咱们哥俩怎么能这么顺！”

出来了高良姜才知道办个公司要和这么多部门打交道，要跑这么多腿、盖这么多章，私下里有这么多的饭局，送这么多礼，说这么多话。每天从早到晚，他和石决明都在东奔西走，经历了公司创办的全过程。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也慢慢适应了这个社会，学会了和不同人打交道，渐渐增加了自信。

这不过是个开头，要进入当地市场才是真正的考验呢。

在办手续的同时，他们也同时在招兵买马，扩充人手。在这过程中，他们淘到了一个宝贝：毛冬青。毛冬青是本来省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对本地医药行业极为熟悉，但是不久前出了一次医疗事故，受了处分，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赋闲在家。吴茱萸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就告诉石决明，石决明便和高良姜一起去登门拜访，想请他出山。开头毛冬青并不愿意，看不上他们，可是后来找他次数多了，也就慢慢心动了，因为毕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成天在家坐吃山空靠妻子养活总不是个事儿，医院他是不想回了，别的工作呢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石决明他们呢，确实有诚意，给的待遇足够好，那就骑驴找驴吧，总比待着强，便同意了。

高良姜经过这阵子恢复，终于甩掉了拐了，可以自己走路了，但是还是走不快，左腿还有些瘸。胖子每当和别人提起他时，总是说“伤残人士”如何如何，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玩笑，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这阵子的忙碌，让他觉得非常充实，精神头也特别足，心情也好多了。在忙碌的间歇，他常想起出院前一天在外边喝酒时胖子说的一句话：“人活得有点精神。你以为你消沉了，难受了，人家知道了就会同情你、心疼你，回到你身边？狗屁！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这样：你只有活好了，强大了，别人才会看得起你！就是她田萍看不上你，自然有别人看上你！天涯何处无芳草……”虽然这话当时觉得特别刺耳，但是冷静下来一想，真是有道理。他可不希望哪天和田萍遇上了，看到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人家想：看来我没跟他真是对了，他这个人烂泥糊不上墙！他一定要为自己争口气，让她田萍为当初离开他而后悔！

因为有了这个心思，他对于这临时的差事格外努力，参加工作以来，他从未这么用心做事过。这一个多月时间，让他慢慢找回了当年的自信，再回首被蹉跎了五年，真像一场大梦。此时的他，对于离开公司的决心更坚定了:哪怕不和石决明一起干，随便找个工作，他相信自己也干得好。就在这时候，没等他联系公司，公司人事部门的人倒给他来电话了，先是热情地问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能够可以回单位上班了吗？听到肯定的答复后，对方没有催他上班，而是客气地告诉他准备好票据，来公司把医疗费报销一下。说实在的，他并没有把那几千块钱的医疗费放在心上，但是反正得回公司办辞职手续，顺便就办了吧。

回公司之前，他先去医院办理各种手续，办完之后，他去了趟住院处，没想到白护士竟然真的在。出院以后，他多次回来打针、换药、拆石膏，虽然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但是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还是不少，可是此次见面两个人还是很开心。白薇正在为一个病患处理伤口，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扭过头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说道:“来啦？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儿，我处理完找你。”说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终于忙完了，笑吟吟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怎么?一个人来的?”听了她的话，他立刻想到她刚才的眼神，坏笑着问:“咋的，一个人来不欢迎？希望谁来啊？”白薇的脸上一下子浮上了两朵红云:“别瞎说！谁敢不欢迎你啊？”

胖子不久前半开玩笑跟他说的话:“我看黄丹跟你挺配的，你对白薇没啥想法吧？如果我追她的话，不算抢你的妞儿吧？”和黄丹般配不般配他不知道，但是自己对白薇没想法是肯定的，所以说:“你有能耐你就追，不过如果人家男朋友拍你板砖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只要不是你的妞儿就行——朋友妻不可欺嘛，哈哈！”打这以后，只要他来医院，石决明肯定跟着，美其名曰是照顾他，可是每次都跟白薇聊得火热——他以前真不知道，胖子这么会跟小姑娘聊天——有一次连点滴打完了都不知道，幸亏高良姜自己看着，否则出大事了！气得他直骂胖子“重色轻友，看到漂亮小姑娘走不动道！”胖子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跟他陪不是，转过脸又和白薇唠上了，他这个气啊，在心里直骂石决明“狗改不了吃屎”，回头一想不对，这岂不把白薇也骂了?今天幸亏胖子不知道他来医院，否则肯定也跟来了。

看到白薇娇羞的样子，心里不由泛上了一丝酸意，说道:“石胖子自己也没少往这里跑吧？”“嗯，不，不，你别误会，他不是冲我才来的，你们不是买药的吗？他都是来找我们主任医师和相关领导的，顺便到我这里坐坐。”

这话高良姜信，但是他相信在公事之外，胖子往这边跑得这么勤，肯定还是有私心在里边，不然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医院，才不值得石决明如此费心呢。

他看到聊胖子让白薇有点尴尬，便换了个话题:“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我住院的时候听说你们已经准备结婚了?”白薇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别跟我提他，闹心！”他明白了:看来这胖子傻人有傻福，真很可能捡个大便宜呢。

他本来想到单位就先办辞职手续，免得像骗公司医疗费似的——毕竟老板换人了，以前的承诺新领导认不认还两说呢。谁知新领导不接他的话茬，让他报销完了再说。等他办理完报销手续，领导找他谈话，很诚恳地说:“我们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请你相信:公司非常需要像你这样有经验、有能力又有干劲儿的年轻人留下来，你们会发现，我们公司和以前不一样了，只要你肯干，你的收入不会比外面少，还稳定，毕竟我们有老国企的底子，和外面那些散兵游勇不一样。即使你真的想走，也希望你能等一阵子，观察观察再说。”高良姜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此次回来才发现，公司各部门剩下的人很少，他们工艺室原来有二十多人，现在不算他，加上室主任只有五个人，已经无法正常开展工作了，至少目前这个过渡期内，公司是非常希望他留下来的。可是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没办法，只能婉言拒绝了领导的好意。

临出门时，他站住，问道:“领导，你看我是不是把那个医疗费……”“哎呀，小高你想什么呢？这么大一个公司，还能差那点钱！咱们山水有相逢，如果你在外面不如意，想回来，这里还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