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神仙鬼怪的爱情故事里有爱上鬼的，有爱上蛇的，还有爱上毛毛虫的，现实世界同性恋更是数不胜数，我要讲的故事就从一对女同性恋开始……

这个故事我是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一位老人讲的，故事得先从两位女主的李凤仙开始。

李凤仙是半个孤儿，小小年纪死了妈，爹是个赌鬼，是个可怜人儿，（如果单亲的话妈妈在还好，爸爸在又是酒鬼就可想而知她一个小女孩的生活有多么糟糕了）。

后来爹爹另取，对李凤仙更是不加在意，可就算这样，李凤仙还是慢慢长大了，十二三岁就出落得水灵灵的。

按说，那个时候的农村就该给她说个夫家了，她爹虽然对她一般般，但是这事还是上心的，第一就想着姑娘水灵，说个好夫家，能得到多些彩礼补贴家用。二是找个好夫家这女人以后的生计就不愁了。

原本事情按照这样的走向，李凤仙的命运倒是可以的，至少不会太过凄惨，可无巧不成书，偏偏就在她爹为她找夫家的时候，村里的大户王地主家请来了戏班子。

这戏班子是城里的名班子，里面还有名角儿，那时候的人们追捧的名角儿就像现代人追捧明星一样。

这个戏班子是王地主过寿，费了老大劲，花大钱请来的。

在川地，川剧是主要的，不过京剧班子也不少，这个戏班子就是京剧班子，最出名的戏目就是那《凤求凰》。

戏班子来的那天，乡里可热闹了，那王地主也不是啥剥削乡邻的坏人，在大寿那天是请了全乡的人看戏，那天能赶来的人都来了，追角嘛，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李凤仙。

戏热热闹闹的开演了，那一天乡里是极热闹的，可也在那天发生了一件事，戏班子里的老板看上中了李凤仙。

这看中了不是指看中了她的美色，而是看中了她有成为名角的潜质，至于是咋看中，乡里人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反正就知道戏班子老板郑重其事的找到李凤仙她爹，然后就把李凤仙带走了。

毕竟成为一个名角，可比找个这乡里的殷实人家前程远大的，李凤仙她爹虽然是个酒鬼，但是在这事他还是不糊涂的。

穷人家也不讲名声，至少穷人家的人不会觉得梨园众人是下九流，他们实在且淳朴。

一转眼，五年过去了，乡里人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也就在这时候，有在城里的人传回来了一个消息，那出名的戏班子更出名了，又要来这里演出了，那阵仗可不得了，连军队里的大人物都来听了戏。

但这并没啥，重点是啥？重点是那戏班子最红的戏目《凤求凰》里的旦角儿是谁？就是醉鬼李家的李凤仙！！

李凤仙回乡里了，风风光光的回乡里了，那仪态，那气质，果然在城里呆过人，就是和乡里的不一样。

醉鬼李的生活变好了，连带着后来生的两个儿子都跟着在乡里找到了一份差事。一时间，醉鬼李风光无两。

而这李凤仙也非薄情之人，念着小时候乡里人照顾的旧情，说动了戏班子老板，来免费为乡里人表演了一场戏，这中间当然少不了《凤求凰》。

李凤仙的扮相美啊！袅袅娜娜，如弱柳扶风，那唱腔更是字正腔圆，尾音绕梁不绝，怕是卓文君在世也美不过她三分。

而更令人称奇的是，和李凤仙对唱生角儿的那个人，那小生扮像俊美，丰神俊朗，唱腔也是极为出色，仿佛那才子司马相如再世。

这两人在舞台上就是才子佳人的最佳写照。

就算是一个动作一个对望的眼神，都无不情意绵绵，简直演出了《凤求凰》的精髓！

这戏班子老板得意，要说这李凤仙和这唱生角儿都是他发掘的苗子，在当时戏班子里名角要走，要寻求更好的发展，他在情急之下挑中了这两人，却不想他们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

更让戏班子老板开心的是，这唱生角和旦角的两姑娘都说了，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戏班子。

这场免费为乡亲唱的一台戏，在乡里是引起了轰动，这里的大户人家都纷纷找媒婆去找李醉鬼求亲，虽说戏子的地位不高，可人家是个名角，见过大世面，配个乡绅之流是绰绰有余的。

没想到的是，所有的媒婆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李凤仙拒绝了所有人的亲事。

李醉鬼是没办法的，毕竟他现在的风光生活是女儿带来的，这个婚事他做不了女儿的主。

乡里人议论纷纷，话说这李凤仙到底要找个啥样的男人啊？这乡里大户人家的儿子她看不上，乡绅的儿子都看不上？

人们以为李凤仙是想找个城里人，说不定人家想找个军官呢？或者，人家以后想去北平唱戏呢？谁知道？

这日子久了，人们也就淡忘了这件事，日出日落，岁月流淌，一转眼又是十年过去了。

那个当年风头无两，美丽动人的李凤仙被送回了乡里，原因是——她疯了！！

为啥说她疯了呢？戏班子送她回来的知情人给乡里的少数人透露出了一件事，慢慢的这件事就传得十里八村都知道了。

只因为这李凤仙因戏成痴，她恋上了和她一起唱戏的那个生角，也就是《凤求凰》里的司马相如。

可那司马相如是个姑娘家啊！虽说，那姑娘私下里颇有豪气，眉目间也英姿勃发，有一种男儿独有的俊美之姿，但也是个姑娘啊。

可这阻止不了李凤仙的痴情，她痴痴的恋着那个叫于小红的姑娘。说起来，也不知道是李凤仙的痴情打动了于小红，还是那于小红也因戏成痴，总之她接纳了李凤仙的痴情，两人恋上了。

那是一段缠绵的岁月，两人同吃同住，同台唱戏，李凤仙就是最贤惠的妻子，而于小红就是那个疼爱妻子的丈夫。两个人分不清现实，也分不清楚演戏，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李凤仙以为这一辈子她终究就和于小红走下去了，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可那是个什么时代？戏班子也不是世外桃源，给不了你躲一生一世的庇护，且不说她两的事在戏班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被戏班子老板给压下了，就说她们戏班子所在的城里也传得沸沸扬扬，毕竟这两人在当时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名角了。

如果说外界的的传言还可以忍受，不能让李凤仙忍受的是，于小红的家人闹进了戏班子，开始数落她两人的‘丑闻’，并逼着于小红嫁人。

其实说起来数落都还是表面的事，重点是一个‘贵人’看中了于小红，要她做妾，那人听说是个大官僚！而且那人最爱的，就是那种英姿勃发的女人。

于家当然拒绝不了那么优厚的条件，这不上门要人来了吗？于小红一开始是坚决的，她要和李凤仙厮守，可在这乱世里有哪里又能庇护一段原本不被世人所祝福的爱情？就算对她们抱有同情态度的戏班子老板，还有一些角儿，也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在乱世里，大多数人的命运并不是自己想掌握就掌握的，这也是乱世的悲哀。

看上于小红的是个大官僚，在压力下，最后于小红的二哥找上门来哭求，一切改变了。于小红小时候几乎是在她二哥背上长大的人，家里兄弟姐妹多，爸妈顾不过来，是她二哥上山砍柴，下田梨地都把她背上带大的。

那大官僚施加的压力是肯定的，于小红的一个嫁或不嫁，就决定了于家或是天堂，或是地狱。世间可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世间有没有两全法谁知道？可是在于小红和李凤仙那里没有。

于小红决定嫁了，李凤仙在那一天吊梁自尽，被戏班子老板和于小红救了下来。两人免不了又是抱头痛哭，山盟海誓却不能再说，真真只能让人更加心碎，在于小红好言相劝之下，李凤仙似乎好些了，至少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两人更加恩爱，更加珍惜，也更加悲伤的过着余下不多的相守的日子。

这真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番情意，这番岁月，这千千结，李凤仙还如何解得开？

于小红终于到了出嫁的日子，两人离别了。在这一天，李凤仙非常的安静，安安稳稳的描红涂彩，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就算是已经20几岁的大姑娘，可这番美态也让人感叹不已。

“她的好日子，我怎能不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去送一番？”这话似乎是想开了。那一天的婚事极其热闹，街边的人，人山人海的挤着看大户接新娘，那大官僚称心如意之后，极为大方，竟然令人沿街抛洒糖果，更是营造出了非一般的喜庆。

李凤仙出现在了迎亲队伍的前面，那一顶红轿子里坐着的是她此生最爱的人。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于小红，我李凤仙愿和你同生共死，这命你拿去就是，我此生不愿负你，但更不愿你负我。”说着，李凤仙拿出了一把剪子，眼看着就要朝胸口扎去，却被两旁的军人带走了，那是那个大官僚的护亲队伍。

李凤仙被关了两天，送回了戏班子，在戏班子里她变得安静了，安静的过分，不吃不喝甚至不睡，哪里还有一丝名角的风采？

这世间从来不缺痴男怨女，红尘中也不泛为情痴缠，钻进了死胡同，牛角尖的人，李凤仙如是！

戏班子老板哪里还敢留她？纵然心中有万般怜悯，可也无可奈何，试想送回家人那里或会好一些，李凤仙就这样被送回了乡里。

走前她只幽幽说了一句话：“凄冷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在这戏班子里的一切湮灭了，剩下的只是她身为一个旦角儿，不可避免接触的缠绵悱恻的诗词，宛如他和于小红的哀歌！

人言可畏，人言往往能杀人于无形，只因这世人看不破，也放不下，有多少人能在人言面前谈笑自如，把它视若无物呢？！

李凤仙不能，她太脆弱，活在戏班子那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她的承受能力比普通人还差。

在一个下大雨的夜里，她赤脚跑到了乡里最大的晒谷场上！李凤仙跑到了那里，也是死在了那里，那一天她疯疯癫癫的，在雨中狂哭，狂笑，甚至唱起了戏曲，那哀婉的姿态让乡里的相亲们都忍不住心生愧疚。

“凤仙啊，凤仙”醉鬼李远远的跑来了。

李凤仙回头看了一眼在雨中奔跑的醉鬼李，一滴清泪，或是雨水从脸颊划过。

“我有啥错？我问你们我有啥错？我不偷不抢，不淫不贪，我孝顺，也记恩，我问你们，我爱上一个女人有啥错？值得每个人恶语相向？”李凤仙仰天大哭。

这时，人群中有人叫了声不好，冲了过去，哪里还来得及？只见李凤仙把一把磨得亮闪闪的剪刀捅进了自己的心窝，然后颓然倒下了。

“凤仙啊，凤仙·”醉鬼李拔开众人，抱着女儿的身体仰天悲号起来，这雨，一时间怕是不会消停了。

“我当时都才10几岁，我亲眼看见的那李凤仙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哦！染红了一大片谷场。乡里人都说她是一心求死的，不然那把剪刀咋能磨得那么光亮？而且你想要使多大的劲，下多狠的心，才能一剪刀捅进自己的胸口哦。”那老人非常感叹的说着，很是叹息的样子。

老人说：“后来又过了几十年，于小红的后人带着于小红的骨灰来到乡里，说他们的奶奶生前叮嘱他们，她百年后找回故乡，找到李凤仙的坟墓把他们葬在一起。”

最后两人死后还是在了一起，也不知人死后到底是灰飞烟灭，还是灵魂去了何处，如若真的像人们说的九泉下有知，那么我想李凤仙也该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