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的海很平静，也蓝得可以。
我带成娜菡来“三脑瓜”海滩玩，光线跳跃的海面和海面上的小船很好看，成娜菡是摄影师，对景色的捕捉更是敏感，我看她站在沙滩上，像镜头那样慢慢移动视线，我猜她这是职业病犯了，以为自己是来踩点的。
她说这里好美呀，又说这个时候不要掏出手机拍照，好好感受此时此刻。我刚好忘记了带手机，完全做得到。可是我感觉成娜菡用她的眼睛在拍照，咔嚓一张，咔嚓又一张。光线跳跃的海面，海面上的小船，都被她存储在脑海里了。
秋天的日落来得早，四点钟，光线逐渐收敛，海天衔接的地方呈现出蓝粉色。礁石黑下来，垂钓的人也成了剪影。
我们坐在一条木板上休息、闲聊。在我觉得可以起身离开的时候，成娜菡说，大胖，你去礁石那里站一站。又补充说，你随便站着就可以了。
我站在礁石上，看看熟悉的海，看看垂钓的人，成娜菡离我有段距离，我知道她在用手机拍我，却没有什么压迫感，俩人似乎并不相干，我看我的海，她拍她的照片。唯一的联系是她对我发出的两句指令：
大胖，看看你的右边。
大胖，你可以走下来了。
如果这也称得上指令的话。
事实上，如果没有后一天的拍摄，对小海滩上获得的照片，我已经相当满意。我记得当天晚上坐在被窝里端量照片的欣喜心情，哇塞，是我喜欢的海，是身姿矫健的大胖，是我和海在互动，哪怕只是站着，也契合得刚刚好，有一种本来如此的安静和生动。
海边的大胖
2
五天后，成娜菡回到广州，陆续将照片发给我们。彼时的大连，落过一场雪，又被疫情笼罩。
她的照片里，是我们看惯了的场景、习以为常的事物。那么熟悉，却又如此不同。
原来秋天是这样的温暖娴静；原来湖边、桥上、银杏树下的光影是这般在闪烁；就连三胖家的小摆设，院子里的小玩意，都被阳光恰到好处地投射着，如同位于舞台中央。
原来日子是这样在闪亮，寻常的一切是这么丰富又美好；原来，原来年近半百的我们，依旧这么盎然，这么好看！
照片所呈现出的效果，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和想象。如果不够克制的话，我恐怕会使用“视觉冲击，心灵震撼”这样的词来形容。
事实上，我们已经语无伦次了，三胖的表现尤为严重，她沉浸于照片难以自拔，她是这样评价自己的：“或美丽，或端庄，或梦幻，或深情……简直是人间尤物啊！”
散步的时候，她默不作声，脸上呈现出难以名状的微笑，不用说，又陶醉在照片里了。果然，她如梦初醒，突然发问：“你快说，我是不是美得不可方物？！”
尤物三胖
3
在拍摄的过程中，三胖的表现可圈可点。
那几天我住在她家，凌晨五点钟，她就起来收拾打扮自己，六点多钟，我睡醒，一睁眼看见她穿着紫色的旗袍，薄施粉黛地站在床头，呲牙冲我乐，真吓了我一跳。毕竟是北方的十一月，天也凉嗖了，这身打扮非同寻常。
她不管，她就要挑最喜欢的穿，她就想美美地做自己，这样的心态真好，看得出，摄影师对这样的模特也是喜欢的。三胖对成娜菡更是欣赏有加。总之，她们两个互相吹捧着，不停地放着彩虹屁，在彼此都很享受的状态下，拍出很多张美轮美奂的照片。
成娜菡拍照的时候，我基本不离左右。我想观察她是如何工作的，偷偷为她拍几张工作照，如果她需要帮个小忙，我也可以举手之劳。
这么说吧，完成以上夙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记得在七七街的银杏树那里，人来人往。这家伙拍着照，突然跑起来，动作之快，兔子一般，就要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也只好跟着傻跑，很盲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瞧着我们看，眼神疑虑，我也来不及用同样疑虑的眼神回应了。
这兔子般的摄影师是去抢占一条刚刚空下来的长椅，她一屁股坐在上面，给周围的人都看笑了。
对于我捕捉到的，成娜菡拍照的姿势，差不多可以出个专辑了。总结起来，有如下几款：站立，俯身，后仰，前倾，半跪，全跪，半蹲，全蹲，坐着，平躺，侧卧，趴着，必要的时候打滚儿翻身……
老实说，我真怕她一不小心躺在了狗屎上，可她显然毫不在意。作为处女座的摄影师，拍照时机的把控可能太重要了，洁癖这件事么，丢在一旁不管了。
由于满地打滚儿，成娜菡的裤子上，衣服上不时粘着银杏叶，枫叶。这样敬业的摄影师，是必须奖赏的，好了，给她挂上小徽章。
在三胖穿旗袍的那个早晨，成娜菡建议，放点音乐，让情绪流动一下。我把手机搁在桌上，循环一首《胡广生》。三胖坐在玻璃门后面的长条凳上，摄影师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三胖落泪了，我猜是那首曲子触动了她的心思，她甚至有点哽咽起来。
我着急了，“别哭了，鼻尖都红了，拍照都不好看啦！”我在院子里嚷嚷。
“别打搅她，”成娜菡提醒我，“就这么拍，让她宣泄自己的情绪，没什么不好，很珍贵的镜头。”
一个激灵！
她说得对，是我在扫兴，差点破坏此刻的情境。我愧疚地闭紧嘴巴，老实地站着，看三胖落泪，看成娜菡拍摄，那一刻的场面像是在拍电影，演员很入戏，摄影师不动声色地记录着。
真不争气啊，也不知道为啥，我的鼻子竟也酸了，可能是因为这个画面太好看了吧。
成娜菡在拍摄
4
相比三胖在镜头前的灵活自如，二胖和我就拘谨多了。二胖扭捏，我害羞，如果没有三胖撑场，真担心我俩能把摄影师活活气死。
11月13日，成娜菡建立“三胖姐妹照片交付群”。下午两点整，三百多张照片蝴蝶般铺天盖地飞进来，我先是不敢看，怕自己丑。鼓起勇气看了之后，心情沸腾，原来老娘这么好看！又后悔没多拍。
细细回想，这么好看耐看的镜头是怎么出现的？好像也没怎么样，不过是轻松地坐着，随意地站着，和那天在海边礁石上的情形差不多。
我记得拍照时，成娜菡说，“这样很好，很美。”
我相当怀疑。这就美了？她是在安慰鼓励我吧？
“看看周围”，“随便走走”……她的指令，诸如此类。
她不需要我们看镜头，不要求我们笑一笑。她会冲着呆坐的二胖说：
“二胖，想想今晚的大餐！”
“二胖，溜出来拍照开心不？！”
二胖立刻蓬勃大笑。
那天下午，我们四个人在白云雁水溜达着，闲聊着，嬉闹着，自然流畅开心欢快地就把照片拍好啦！当然，这只是我，一个被拍摄者的感受。
至于摄影师，她前期做了多少的拍摄计划，倾付出多大的热情和体能，完成了多么庞杂的后期工作……在我尾随她拍摄的过程中，在我看着她喝着茶水整理照片的深夜里，也略有体会，只是略略的体会。很多默默的努力和付出，我是看不见的。
在我略微的体会里，清晰地晓得，是这位身材单薄得像个小女生的摄影师，是她的负重担当，成就了仨胖子在拍照过程中的轻松自在。
当然，二胖和我虽然不擅长面对镜头，我们也并非完全坐（站）享其成。我们喜欢成娜菡，信任她，配合她，老实听话，叫干啥就干啥。
我不修边幅，日常的风格是冲锋衣和牛仔外套。成娜菡和三胖为我拍照时穿什么没少花心思，最终建议我穿蓝色的薄呢风衣。我心里稍微反抗了一下就接收了，乖乖地顺从了她们的意见。
照片出来后，效果出奇地好，我这130斤的胖子看上去苗条了不老少，据说还透露出知性美，成娜菡定义为“龙应台的美女升级版”，听得我心里这个舒坦啊。
二胖就更听话了，一夸就美，一逗就笑。她的喜悦，开心，凝望，遐思……跃然而出，全方位无死角地呈现出她丰富的性情。
气定神闲的二胖
知性大胖
5
我的手机里栖息着三百多张照片，我点开一张，它就会展开双翅，带领我飞舞进不久前的那个清晨，那个午后，那个黄昏。
我又一次扬起了银杏叶，我听见了她们的笑声，我看见阳光在我们身上闪烁，不停的闪烁，似乎要庇佑我们的余生。
每一张照片都在发光，即使我不点开，它们也好看，又不仅仅是好看。
它们有足够的质地和张力，撑得起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我无数次地经由这些画面，回到熟悉地方，见到曾经的我们。
我可能会哭，更可能会笑，我会向她们问候到，“你们好啊！你们可真好看那！你们要一直这样闪闪发亮呀！”
——此文献给摄影师成娜菡，我们爱你。
是我们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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