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监狱建在县衙的西侧,一进大门往左就是监狱的狱门。监狱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围墙之厚为衙门建筑之最,墙头上还栽满荆棘、刺棵。监狱的黑漆大门终日关闭上锁,监狱院落有一个“狱厅”,是管监狱的牢头禁卒的聚会办公场所。中心盖有一个“狱亭”,是一个了望亭。在院落的北部盖一幢重监,监禁重罪囚徒、死罪囚徒。院落的南面是轻监,关押拟判徒刑以下的囚徒。
监狱“密不通风”。大清律例严禁在押犯的亲戚入狱探视。关押在这“密不通风”监狱里的囚徒还要戴上种种戒具。依大清律,杖罪囚徒戴15斤重的枷,徒刑、流刑囚徒戴20斤重的枷,死罪囚徒戴25斤重的枷。而且徒刑、流刑、死刑的囚徒还要加戴“手杻”。此刻黄小楼就戴着25斤重的枷坐在这密不通风的狱中。而且他享受到了官员入狱才有的待遇:有人探监。只不过来探监的不是他的亲友,而是他的“好兄弟”侯三。
侯三立在牢门处,静静的看着重枷在身的黄小楼。黄小楼也看到了侯三,沉重的枷锁令他有点喘不过气,黄小楼长呼了一口气,接着对着牢门处的侯三笑了起来。
侯三还是往日一般的语气,笑骂道:“黄小漏你他娘的这个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侯三,你这个人坏得很彻底,认识你是我的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我在笑我自己倒霉的运气。”
“我坏吗?我不觉得。你要是我,你也会这么干。”
“别拿我和你比,你他娘的为了银子、为了上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侯三,漕帮内的地位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没有银子、没有地位,我就是侯三。现在我是侯哥。侯三是不可能在夜里进到这里和你说话的,但是侯哥可以。”
“侯三可以和兄弟坐在破房子里谈天说地也可以在茶馆里聊天喝茶,虽然他并不懂茶,但不懂茶的侯三是个人。侯哥却只能隔着牢门和被他出卖的人说话,侯哥有钱有地位,但是侯哥已经不是个人了。”
“你要骂就骂吧,你觉得老子不是个人,但侯三和侯哥是同一个人,这是谁也改不了的。”
“侯三,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刚才是你说老子不是个人,是你先挑起来说的。”侯三笑了笑,接着道:“毕竟兄弟一场,我来看看你。那个枷很重吧,要不我让马捕头把它拿了去?”
“原来你是来可怜我的。你的好心我不敢领,还是留着好好孝敬你的鲁师爷吧。”黄小楼再次笑了起来。
侯三说道:“黄小楼,老子还真要和你说道说道。你说老子进漕帮眼里只有银子和地位,其实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进生死门难道不是为了银子吗?要不是为了银子,你会救走玄机子?你他娘的会摸人,你告诉过我么?你为了帮冯有财不是也骗老子说是回家看你老爹黄老盖?所以,你别他妈的把自己看得那么清高,咱两其实是一样的。你说认识我是你最倒霉的事情,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侯三,你他娘的在新城早饿死了。”
“侯三,我和你说不着,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那么死心塌地的对鲁大行,你觉得你了解鲁大行吗?”
“黄小楼你不是说了吗,我侯三为的是银子和地位,谁给我银子我就帮谁,我要知道那么多干嘛?难不成你真相信那些个劳什子帮规?哈哈哈......”
“侯三总有一天你会栽在银子上的。”
“是吗?”侯三鄙夷的说道:“黄小楼,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不过我相信你看不到我死了,因为你一定会死在我前头。黄小楼,如果不想那么快死,你明天上堂还是老老实实交代税银的下落和你同党的所在。这么着我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侯三你真可怜!”
“我可怜?!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吧,你才是可怜的那个人。”
“是呀,你是侯哥,我是死囚!我才是你眼里的‘可怜虫’。”黄小楼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侯三你放心,明天我会交代的,你很快就会知道那二十万两税银的下落了。记住,明天一定要来听审。”
“我兄弟上堂,我侯三一定会去的。”侯三说完冷笑一声,走了。
中国历来以北为尊,皇帝的宫殿都位于京城的正北方,各地方为了避开尊贵的正北方位,衙门一般设在东北方位。新城县的衙门也不外乎如此。整个衙门外墙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位于中轴线正南方位的大门。这个大门也叫“头门”,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门洞,而是一座有屋顶的建筑物。无论多大的州县,大门都只能是3开间(建筑物正面的开间,两根柱子之间的横向空间为一间)。每间各安两扇黑漆门扇,总共有6扇门,所以州县衙门也往往俗称“六扇门”。俗谚“衙门六扇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衙门的差役、书吏之类的工作人员也因此被称作“六扇门里的勾当”。
六扇门扇通常是紧闭的,只有在上官来到或州县官的长辈来临,才会打开,州县官在此迎送。衙门建筑群的中心建筑是大堂。大堂也叫“正堂”、“正厅”、“公堂”、“公厅”等等。大堂是州县长官处理重大政事、尤其是主持审判的地方,大清律强调只有州县的长官一个人才可以主持审判,所以州县长官知州、知县被俗称为“正堂”、“大堂”。
大堂是整个新城衙门建筑中体量最大的单幢建筑物。大堂为五间七架(包括檐廊)的木梁柱结构,面阔约二十米,进深十二米,多达两百多平方。有一个向前延伸较远的大台基,称之为“月台”。月台的正面有三路台阶,中间的台阶一般不使用,上下月台的规矩也是东上西下。天晴的时候,诉讼当事人就跪在月台上受审,也是在月台上挨打受刑讯。月台的地面上有两块石板,东面的一块是原告跪的位子,西面的一块是被告跪的位子。
大堂正面有个三开间,围绕一圈檐廊,内部作卷棚顶,所以也叫“卷棚”。一般人不得进入大堂,只能到檐廊的卷棚下听命。
大堂中央用固定的屏风拦出一个三面隔断、正面开放的“暖阁”。屏风画有蓝天红日的图案。头悬“明镜高悬”四字。暖阁地面比大堂铺着青砖的地坪稍高,铺有地板,正中位置摆放着长官的公案、公座。公案上放着文房四宝,一支朱笔、一支墨笔,长官行使权力时就用朱笔签发。公案上还有一个签筒,插着几十支漆成红色的竹签,这叫“火签”,就和戏里将军的令箭一样,代笔长官的权力。长官在审理案件时,觉得有必要动用刑讯,就抽几支火签扔下去,这叫做“洒签”,每根签表示责打受讯人5下。审案时公案上还有一块红木或檀木的木块,俗称“惊堂木”,雅称是“气拍”或“怒棋”。审案的时候可以用来拍桌子威吓受讯人。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投射在地面上暖暖的。临近过年,新城县里家家都忙着除尘,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这样的日子也非常适合审问犯人。黄小楼被除掉了枷,但是手脚上着镣铐跪在新城县衙大堂的月台上。大堂中央暖阁的公案后面坐着知府何大人,两边两排衙役手持杀威棒,马捕头侍立在侧。说好要来看兄弟过堂的侯三出乎意料的没有来,整个漕帮只有他的师爷鲁大行来了,同行的还有几个漕帮弟子。一曲李福生也没见人影,此时不知身在何处。
“啪”惊堂木一震,在众衙役的“威武”声中,何猷之开审红钱会生死门反贼黄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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