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汉之死

 这一日，应该是赵老汉家高兴的日子，在赵老汉心里却仅有如释重负。

 儿子赵强两年前因吸毒且容留他人吸毒被抓了进去，今天刑满释放。赵老汉一家早早的雇了一辆车到监狱门口把赵强接了回来。车上，老伴儿刘芳和儿媳王莎对赵强嘘寒问暖，出来就好直说了一路。赵老汉一言不发，阴沉个脸。临中午车进了村，开到家门口，不巧几个邻居在晒太阳，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看见赵老汉一家从车里下来，都围了上去

“哟，强子出来了”

“瘦了啊”

“也黑了”

“在里边受罪了吧”，赵强嗯嗯啊啊的应着，赵老汉付了车费催着进了家。

屋里，刘芳和王莎紧着去厨房张罗饭菜去了，只剩下赵老汉和赵强，赵老汉咳嗽了一 声，

“你今年34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

“我跟盖房子的李老板说了，让你也去他工地上当个小工”

“我不去，那种活我可干不了，要干你干”

“好说歹说人家同意了，一个月给你3000块钱，够一家子吃喝了！”

“爹，你别管了，反正我不去当小工盖房子！”

 刘芳进来了，瞥了赵老汉一眼，“现在着急忙慌的说这些干啥？儿子，妈昨天就给你买了肘子，一会儿多吃点”

“妈，给我二百块钱，我不在家吃饭了。”

 赵老汉眼一瞪“不在家吃去哪吃？！又去找你那帮好哥们儿？！”

“我出来了，总得和他们见个面吧，要不多不够意思”

“操，去年你儿子生病住院，问他们借500块钱，没一个借的！妈的，你还跟。。。”话没说完，赵强从他妈包里翻出来100块钱，转身就走，刘芳没拦住“儿子，少喝点。。。”

“知道了。。。”

这时，刘莎端着饭菜进来了，“爹，他。。。。”赵老汉恨恨的“别管他，咱吃饭！”

    天渐渐擦黑，赵老汉坐不住，踱步到了村口的国强饭店，赵强和五六个无赖地痞围了一桌喝酒玩筛子。赵老汉上前揪住赵强的衣服喝道：“回家！”，赵强有了几分醉意：“一会儿就回去，别拽我！”，猛地搡了赵老汉差点一个趔趄，赵老汉见人多也不是事儿，心中怅然，转身回了家。

老伴儿刘芳正在煮姜茶，“是在国强饭店那喝酒呢吧，叫他干啥？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好看啊！出去显摆啊！不嫌丢人！我这两年走在街里就没敢抬过头！他可好！”

“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都说有儿贫不久，无儿富不长，我。。。让他去李老板那他还不去！”

“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让他去当小工，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强子他们喝酒商量干一番事业也说不定呢”

“屁！你还这么惯着！都是一些除了赌还是赌的流子能有什么好？啊？！”

“那也不一定！莎莎，一会儿强子回来记得让他喝姜汤醒酒”

赵老汉再不言语，心中更加怅然。

晚上，赵强晃晃荡荡回来了。进屋见王莎合衣躺在床上哄孩子睡觉，上来就要脱王莎衣服，王莎不肯，推脱着让他先去洗洗澡，赵强火上来了“怪不得说你找了野汉子了，两年憋不住是吧？！”

“赵强！你混蛋！说什么呢！”

赵强骑到王莎的身上，王莎拽着裤子扭捏着，“啪！”赵强给了王莎一耳光，嘴里骂骂咧咧“对野汉子犯骚，轮到老子就扭捏，贱货！”王莎呜呜的哭起来，吵醒了刚睡着的儿子，儿子哇哇的大哭惊动了赵老汉和老伴儿刘芳，都披衣来到这屋。赵老汉一看，心中已了然，抬起一脚踹在了赵强的肚子上，骂道“畜生！这几年来带孩子操持家务照看你妈，全指了你媳妇儿，这两年更辛苦。灌了两口马尿，听了两句闲言回来非打即骂，还是人吗？！”赵强也是浑惯的人，见他爹踹了他一脚，上去就朝赵老汉胸口锤了一拳，打的赵老汉一口气闷的差点没倒上来。刘芳慌忙来拦，扶住了，缓了一会儿，见赵老汉气出的顺了些刚要说些劝解的话，赵老汉嘟囔了起来：“好好好，我今年62了，成日给人家当小工，替你养活老婆孩子，如今我也干不动了。。。”又思量傍晚被儿子搡了一下，转身去院子里寻了一把斧头，进屋就朝赵强身上招呼，刘芳不想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又见赵老汉拿斧头砍儿子，挺身就护住了赵强，斧头就这样砍到了刘芳的膀子上，一下、两下、三下。。。。血溅了赵强一脸，流了满地。赵老汉扔下斧头，叫着喊着跑了出去。赵强一激灵，酒醒了大半，慌着抱起昏迷的刘芳就向村医家跑。由于伤势过重，村医又帮着找车送到了大医院，折腾了一夜。

    第五天，刘芳醒了，见孙子还有自己的兄弟刘新守在病床前，便问“老头儿呢？”

刘新扯了个慌：“在家呢，没脸来见你。。。” 

“强子呢？” 

“都在家呢，和媳妇儿都在呢，吃饭就来看你” 

“哦。。”

     已经找了五天了，赵强和亲戚们分头都在找还是没找到赵老汉。这一天王莎一个人到村东头的荒地里来寻，四处张望着，远远的看见好似一个人在那，大着胆子走近，心突的就到了嗓子眼儿。只见一片坟地，前面长了一棵碗口粗的罗汉松，最底下树枝上系着一根红布条，一头连着一个跪着的人，像是公公赵老汉的模样，王莎喊了一声，见没有回应，腿一下软了瘫坐在地上起不来，忙着掏出手机：“强子，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咱爹。。。。。”

     赵老汉夜里跑了，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自家祖坟地里。跪在祖宗坟前，思量着老伴儿已死，儿子忤逆，愧对列祖列宗，犹觉得生无可恋，便解下红裤带，绑在树枝上，打了结将头套了进去。两腿屈起，离地悬空，虽然这个姿势让他特别辛苦，但他心里觉得舒服。他想起了儿子小时候的活泼可爱、天真无邪。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母亲讲的《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的故事：有一家人，父亲早亡，留下孤儿寡母生活。因为贫穷，儿子常偷来邻居家的东西以为己用，母亲不责怪反倒时常夸赞儿子有本事。开始只是偷针，后来越偷越大，长大后一次盗窃了官府金银被拿住，问斩时母亲提着酒肉去送刑，儿子提了一个要求，说不吃酒肉，只想再吃一次母亲的奶，母亲遂撩衣喂奶，不想儿子一口将母亲乳头咬了下来，说了一句：“母亲误我！”随后被斩。想着想着赵老汉眼前渐渐的一片暗红。。。。。

病房里，刘新问刘芳：“恨他吗？”

“不恨，让他来看看我吧”。。。。